正文

第一章 天生涼?。?)

皇運(yùn) 作者:九宸


延陵府男女倒置,陰盛陽衰,長子好以男色,長女冷悍如郎,好容易正常的小女,又是癔癥纏身。

這朝野之上,就她延陵家的笑柄最多,也最猖獗。她堵不住天下人的口,只因她殺不過來!

自宮城西下數(shù)余里,旁有玉臺闊閣,朱色紅墻只比宮墻矮下幾厘,外檐以金磚相砌,璨若明華。這是延陵府,窮得只剩下金錢的延陵王府。

一時間暮雨方歇,細(xì)芽破枝而出,冰凝的霜珠成簾墜下,飽滿圓潤。此時正是延陵府白事之期,朱色墻垣皆以白幔相罩,光釉砌金的磚地由黑錦綢緞鋪蓋,往日斑斕光潔的五色彩殿,如今僅有單調(diào)二色,黑白相間。

靈堂設(shè)在蒼蘭正殿,哭喪的小丫頭們面色青白,魂不守舍,嚎了一夜再擠不出半滴眼淚,嗓子亦是干了,借著空隙喘歇。忽聽門外職守的管家傳話入堂,聲音低低地壓著驚慌,“快,延陵大小姐進(jìn)二門了??炜奁饋恚伎奁饋?,一個個給我哭出血來!”

哀嚎聲又起,響徹正院,眾人哭的是中年亡逝的延陵王爺,怕的卻是那素衣寡衫的女子——清冷疏離,拒人千里,殺人于咫尺之間的延陵長女,為佞作奸且一心向上爬、覬覦世襲王位的延陵大小姐,延陵王府庶出的長女延陵易!

那身影由東耳門出,幾步繞過影壁墻,朝著哭腔集聚的堂屋沉默而來。她生得一副妖媚姿色,眉染黛青,眼角略飛,媚態(tài)之余隱著逼人英氣,卓爾不凡。她是庶出的小姐,曾為妾的母親如今攀入皇門,留下這延陵幼女于府中,地位倒也不卑。一股居高臨下目中無人的沉定自持,看得眾人心生寒意。

哭得最兇的小丫頭眼神飄隨著她,恨恨吞下唾沫,于心底暗聲痛罵:“呸,狗屁個清高,骨子里下賤?!毕肫鹦┰S年來這女人借著明目張膽的野心,做的那一出出引人發(fā)指的惡事,便恨不得以口水淹死她。

府中人多口雜,罵延陵易的人不少,然畏她的人更多,真正喜她的恐怕不出幾個。

延陵易直入堂間,冷視了堂內(nèi)各處,長睫隨著白燭一亮一滅的燈火輕顫,含著晨間的清寒出聲道:“靈燈,少了三盞?!?/p>

管家聞言忙遣人去添,膛中心跳也漸強(qiáng)。

延陵易今日梳著素鬢,青絲烏黑如緞,紋絲不亂地綰作后髻。管家心言,無論何時見大小姐都是一身規(guī)整有矩、大體持儀,沒人見過她面起迷色發(fā)髻凌亂的模樣。即便是王爺殤逝,全府上下無不哭得失顏失色之時,也并未見這位曾深受貴寵的大小姐面有哀痛或落淚斑斑。殊不知她是天性涼薄,抑或是真的……忍力極強(qiáng)?

“嫡夫人呢?”正靜著,延陵易兀然出聲。

“剛又哭昏了過去,正于偏殿歇息?!?/p>

延陵易不再作聲,只幾步轉(zhuǎn)至側(cè)堂,玉手掀簾,微整了衣襟,沉步迎上。

偏堂燃著冷檀香,寂寂地繞著煙圈縈上,氣息微重。延陵易習(xí)慣地蹙眉,這味道她著實(shí)不喜歡。身側(cè)伺立的丫頭倒是個明眼色的,見狀忙悄步退至熏臺無聲息地撤了香。

內(nèi)間榻前落著一扇綈素屏扇,臨安織造的上品絲錦帛面繪著山水江南的景畫,栩栩然,正中心處染著血色紅梅,零星點(diǎn)綴,看得人眼生繚亂。榻間著喪衣的婦人正歪身斜靠榻上,似已醒轉(zhuǎn),時有間斷地抽泣。榻尾另有一處身影,纖弱如柳,一邊隨著榻上人哭,一邊苦言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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