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瑾王府后花園來了貴客,早朝散退,九皇子隨東宮一并到府“探病”。長春池畔,尹文衍澤靜靜地研墨,閑時他多會親力親為。冷竹凝香的墨錠,淡淡化開,顏色不濃不淺,如黛色青山躍然入金錫玉箋。今日他借口染了熱癥便推去了早朝,朝上的事便由來探訪的九皇子細(xì)細(xì)念出。
“七哥,未婚娶的皇子中只剩你我,莫不是真輪到我們二人之一做她王夫?”尹文觴恭吞了口竹香翠盞,他七哥齋子里的茶,最有味道。
墨上添了一筆瑤竹,尹文衍澤柔柔地笑,凝著明熠,“那也要看她的意思?!?/p>
“萬一稍個不仔細(xì)由她看中了又當(dāng)如何?好七哥,這婚事還是謙讓你算了,我還年輕,不急不急?!本呕首雍┖┑匦﹂_,這一趟拜訪即是丑話在先,這女人他不要,燙手的山芋自要推出去。
尹文衍澤輕挑額眉,聲音又低又柔,“依我看,她未必能看上我們?!惫P峰微轉(zhuǎn),言著朝向身側(cè)持盞許久不語的東宮淡淡道:“皇兄,你說呢?!?/p>
尹文尚即輕放了杯盞,終抬眉瞧望,只眉間川字并未舒展。總歸是他的女人,他如何能任著自己兄弟調(diào)侃,此時卻只能強(qiáng)行忍下,雙手負(fù)了身后,一手緊攥了另一腕,生勒出幾道紅印,面上揚(yáng)眉淺笑,卻是久久應(yīng)不出一個字。
尹文衍澤爽朗一笑,余墨盡灑入長春池,轉(zhuǎn)身間不經(jīng)意道:“如若選我,自不會推卻。”說得隨意,目光卻緊緊逼向東宮,看得尹文尚即只得攥緊團(tuán)袖,再難抬首相視。
宮中傳出的消息不出一日散遍京都,延陵府一如炸開了鍋,紛紛念叨著此事。一時間有人喜有人憂,更有人半刻也坐不下。易居水閣立于瓊池之間,環(huán)水以數(shù)座大小裝飾不一的欒亭。午后悄至的尹文尚即恰候于其間一處最隱蔽無人的角落,身穿著一身常服。他是微服暗訪,若非今日忍耐不住,也絕不會輕易拜訪。
“太子爺?!毖恿暌壮谅曌运澈髥玖寺暋?/p>
尹文尚即猛然回身,擋下午間耀烈的日光。這光線刺得人眼目發(fā)脹,由他只身遮下,她倒也能沉靜抬目平定凝望。他于她身前步子一晃,見四下無人,竟出手將她肆意攬至胸前。
“就這般等不及?”他低低笑著,下顎抵入她脖頸,全然不嫌天氣悶熱,硬要二人貼緊于一處才肯罷休。
她有心躲,卻是避閃不開,抿了唇道:“太子爺?shù)囊馑肌?/p>
他一手環(huán)在她胸前,抱起她靠著身后石欄椅歪下,指間繞著她額前碎發(fā)。本是有心玩弄她青絲緞發(fā),一如與其他女子的親昵,無奈面前這女人無時無刻不是體面整齊,頭定要全然綰起,從不肯落下一縷。
“你要我把控戶部一厘銀子不肯出,原是要與父皇談條件?!彼藭r念起那段子細(xì)細(xì)琢磨方看出門道,原她也是嫌自己年歲大了不能拖,忙著要嫁了自己。
延陵易肩身微顫,他的話,聽明白了半點(diǎn),大半還是不懂,只五指攥緊,靜靜聽他言下去。
他沉眸看她,眼中是一團(tuán)復(fù)雜的漆黑。他輕嘆了口氣,氣息全入了她后頸,空氣中的熱燥漸也曖昧起來。他的聲音沉沉的,透著絲無奈:“我的心,你還不知道嗎?比你更急?!毖灾念^微顫,皇上若能答應(yīng)她入主東宮,早也不用等那么久。至少要等到初登大寶,握著實(shí)權(quán),才有機(jī)會要她成為自己的女人,所以眼下只能盡力收起一切鋒芒,老老實(shí)實(shí)做個絕無忤逆的忠臣孝子。
她全然明了他的意思,心中溢出苦笑。算是他想得多且遠(yuǎn)了吧,她要嫁的人,只攜著尹文一姓即可,未必一定是他尹文尚即。目光由亭外冷荷緩緩收回,側(cè)目迎向他目光,淡淡道:“我想選的人不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