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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回來了,鳳順姐姐拿來的黑蟲子也鉆進我家的墻縫里消失了,可是我家并沒有成為富翁。沒有單位肯接收爸爸,爸爸沒能就業(yè)。
每天早上,爸爸都會穿上干干凈凈的淺色西服,在舊皮包里仔細地裝上從美國帶來的各種資料走出家門,到了晚上,則喝得爛醉后才回家。那時,爸爸和媽媽照例要大吵一通。
“我煩哪,悶哪!所以才這樣嘛!”
爸爸開始是和媽媽小聲嘀咕的,可到后來還是喊了起來。喊聲穿過里屋的發(fā)黃的窗戶紙一直透進了我和鳳順姐姐住的房間。
“你以為我不煩哪?所以少喝點兒酒吧。留學也留過了,怎么也得找個工作吧!”
“沒有地方要我有什么轍!難道你還想讓我去當那種日夜奔波也掙不到一斗米錢的教授嗎?我就是為了這樣才費勁心思去美國的嗎?”
“到美國留過學就行了嗎?得想著喂飽孩子們哪。你以為我愿意上市場?。咳毡镜蹏髁x時期我也是吃香蕉的上等人哪。什么做不了?比坐等著餓死不強嗎?你在美國過了三年奢華的日子,可我這算什么啊?”
“奢華?你以為我在美國像電影里那樣開酒會晚會來著?我為了省著用你給寄的錢,住著沒有窗戶的地下室,只鋪著一張床墊過的!”
媽媽像是要發(fā)泄一直忍耐貧窮所累積下來的憤懣一樣大聲喊叫著,爸爸也不管不顧地抓起水碗就往房間外撇。那個銅制的大碗在院子的地面上當啷啷地滾了起來……那個余音會回響很久,到了那個時候騷動也就差不多平息了。
“沒事兒沒事兒,驕兒,沒什么……”
鳳順姐姐抱起被驚醒后嚇得發(fā)抖的我哄道??晌胰詻]有止住哭,于是鳳順姐姐就背起我在天棚矮矮的房間里走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