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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天晚上,當(dāng)我從淺睡中再次醒來的時候,鳳順姐姐沒在被窩里,這不是頭一次了。從沖著胡同開的窗戶映在天棚上的櫸樹影子,看起來就像是妖怪伸開的長長的手指。我陷入了深深的恐懼之中,好像那滿是老鼠尿跡的天棚的方格紋開始變得蒼白起來,眼看就要有某張藍藍的、立體的面孔捅破平面的天棚而伸出來。這也許要怪我聽過太多的恐怖故事吧。我拉上被子捂住了頭,但又怕這么一捂上被子天棚上的藍面孔真的就盯著我了,于是就又把被子拉到了眼睛以下。當(dāng)確認(rèn)藍面孔還沒出現(xiàn)以后,我翻過來復(fù)過去不得安寧。有好幾次我都想跑到媽媽的房間,但終于還是忍住沒去。因為那樣我的恐懼雖然能消除,但媽媽也就會知道鳳順姐姐不在的事情。于是我選擇了獨自忍受害怕。
那以后我開始常常自己去美子姐姐家串門兒了。在去她家的路上,依然有成堆的孩子呼啦啦地跑來跑去。那時我雖然已經(jīng)下決心不再和他們?yōu)槲榱?,但偶爾還會抱著現(xiàn)在他們也許會帶我玩了吧的僥幸心理,吮著手指靠墻站著等著。但是孩子們卻好像干脆從一開始就不知道有我這么一個人似的蜂擁著跑掉了。
一天,當(dāng)美子姐姐看到我走進她家玄關(guān)時被嚇了一大跳。她的手背到了喇叭褲后面,從那里冒出了一縷還沒有熄滅的白煙。
美子姐姐望著我一時露出了猶豫的神情,那副表情和鳳順姐姐深夜一臉興奮地回來見我還醒著時所現(xiàn)出的表情很相似。我知道那種時候應(yīng)該怎么做。我只需作出我是個懵懂無知的孩子,所以你盡管放心地該干啥就干啥吧的表情的話,所有的一切就都會平安地過去的。而且我的那副表情總能把鳳順姐姐蒙得一愣一愣的。但是美子姐姐卻在短暫的猶豫之后,像是下了決心似的把又白又長的東西(煙)從背后拿到了前面,接著把它放到嘴里用火柴重新點著后伸給了我。
“你也來試試吧,味道好著呢……”
一看我畏畏縮縮的,美子姐姐就又把煙拿到了自己的嘴上。眼看火就要熄了,美子姐姐使勁地吸了起來,吸得顴骨都突了出來,然后呼——地噴出了口中的煙后,沖我莞爾一笑。我接過煙拿到了嘴上。雖然不是十分的情愿,但也沒怎么感到害怕。當(dāng)時我連一聲都沒咳就吸完了那根煙。我知道那意味著什么:美子姐姐讓我成為同犯。美子姐姐的那種意圖比鳳順姐姐要把我當(dāng)成啥都不懂的小毛孩的意圖讓我感到更緊張、更興奮。待我那么想著吸完了一根煙以后,美子姐姐突然皺著濃眉換了一副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