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鈴聲在黑暗中孤獨地響起?;弁衽踔鴦傎I的早餐面包,從懷抱中騰出手來倉促地把鑰匙塞進鎖孔里,好不容易才把門打開了。鑰匙是磁鐵做的,平日里就常常出點小問題,今天格外地不聽使喚。她把包扔在一邊,趕過去提起話筒,不料電話的另一頭卻掛斷了。
放回手中的話筒,打開了話機旁的臺燈,光亮旋即覆蓋了電話和整個寫字臺。這暖暖的、微黃的燈光,時常給予她些許慰藉。她重新走回玄關(guān),拾起包和盛有早餐面包的紙袋。就在這時,電話鈴聲又響了?;弁窦泵ζ饋?,提著東西就朝話機跑去。待她接起電話,另一頭傳來了同樣急促的聲音。
“到底上哪兒去啦?都打給你一整天了。”
來電話的是京惠。她那特有的、高調(diào)又有些刺耳的聲音讓人覺得矯情?;弁裆裆兀@得有些不耐煩,眉頭也微微皺鎖著。提著沉甸甸的物件,慌忙趕來,全然不是為了等京惠的電話。
慧婉把手中的物品緩緩放在桌子的一旁,用不緊不慢的語調(diào)答道:
“還不是為了過日子。有什么事兒么,這么急著找我?”
說罷,她解起了灰色襯衫上余下的紐扣,并以一種獨身女性特有的慢條斯理,伸手把自己那個有些破殘的皮包穩(wěn)穩(wěn)地豎了起來。
“我可不是因為想你才打的,都是因為英善?!?/p>
“英善她怎么了?”
“噢……我說呢,怎么你接電話時聲音這么平靜?看來還不知道啊。你可別太驚訝,英善現(xiàn)在人進了醫(yī)院?!?/p>
慧婉立刻停下了解最后一粒紐扣的手,雙手緊緊抓住了聽筒。剎那間,她的腦海中閃現(xiàn)出某種短暫而又強烈的預(yù)感,這感覺如同光束般輕輕掠過,旋即消失殆盡。然而,就在她想弄清這預(yù)感所蘊涵的意義時,耳邊又傳來了京惠的聲音:
“英善這丫頭!聽說是拿刀自殘。不過幸好沒什么大礙,可家里已經(jīng)鬧得不可開交了?!?/p>
辨不清自己究竟是嘆了口氣,抑或是微微顫抖了一下,京惠的話音剛落,兩人便陷入了沉默中。不覺間,慧婉竟把解開的襯衫再次扣了起來,向電話另一頭問道:
“什么?你說誰?”
“英善這丫頭??!”
沉默的氣氛再次氤氳開來。慧婉輕輕拂下袖子,遮住了原本露出的小臂。冰冷的戰(zhàn)栗掠過她的肌膚,然而她還是無法對對方話語的含義作出明確的反應(yīng)。她的語言和情感總是無法對接起來,往往在耐心傾聽之后,過許久才明白:這只不過是對方在羞辱自己罷了,而事后則唯有獨自憤忿?;弁窭卫蔚匚兆‰娫?,仿佛只要用手這樣緊緊握著,就能抓住那些奇怪的消息所表達的含義。
“大晚上的瞎說什么?你倒說說她為什么要那樣?”
“我瞎說?原本今天約好一起去商場買衣服的,打電話到英善家里,一直沒人接。差不多到晚上才想起她曾經(jīng)說過要回娘家住上幾天,就給她娘家去了電話??烧l想到,電話一通她妹妹就嗚咽著說姐姐已經(jīng)住院了。我問姐姐哪兒不舒服了,誰知道那邊竟一下哽住了。我趕緊問住哪個醫(yī)院,結(jié)果碰巧是我們家那位的朋友所在的醫(yī)院。于是我打電話過去,拜托先前認識的護士朋友打聽情況。過了很久,醫(yī)院才來電話,說是今天凌晨送來的。天哪,這丫頭居然拿刀子……這怎么叫人相信?我實在是無法想象。要換作是你,我也許就信了。”
京惠的語速很快,仿佛是在表演一段練了很久的臺詞。即便沒有聽到京惠最后的那句話,慧婉此刻也早已愁上眉間了。但是,那份始終存在于她們之間的、情感上的冷漠對立又促使她立刻放松了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