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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那片恥辱之地(3)

像犀牛獨角一樣只身前行 作者:(韓)孔枝泳


“慧婉啊,今天發(fā)生大事了?!?/p>

慧婉也好奇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便去廚房備好了酒菜。酒是專為孩子過“百日”才釀的梅子酒,下酒的菜則是烤辣椒。善佑有些飄飄然,慧婉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他。

“說吧,到底是什么事?”

善佑一言不發(fā),拿起酒杯和慧婉的碰了碰。

“今天呀,有個晚輩居然表白說愛我。”

善佑已經(jīng)二十五了,這樣的事也不足為奇。

挺好的嘛,慧婉笑道。

“可我著實嚇了一跳,說是很久以前就開始喜歡我了。你說就我這樣也能交上女朋友?”

善佑如同初涉愛河的純真少年,用滿懷欣喜的眼神望著慧婉。

“那當然了……到時候也介紹給我認識?!?/p>

說完,兩人默不作聲。丈夫不在家,孩子熟睡著,在這樣的情況下喝酒聊天確實較為尷尬,但兩人沉默的原因卻并不在此。片刻過后,談話又繼續(xù)進行,話題較之剛才更為隨意,大多是圍繞善佑復(fù)學后的生活,以及晚輩們的近況……談話期間,慧婉又仔細思考了善佑的行為,他究竟為何要跑來住在首爾郊區(qū)的自己家里?晚輩向自己告白,這樣的事即便下次見面再說也絲毫不晚,可他為何要因為這個氣喘吁吁地跑來呢?而且話又說回來,即便是從首爾近郊過來,這么遠的距離也得叫上一輛速度夠快的出租車,可他竟是跑著過來的。而且他為何要把這樣的事告訴自己呢?慧婉不愿把一切想得太過透徹,便輕聲提議去煮一碗拉面。這時候善佑突然說道:

“有時候這樣看著你,就會有一種錯覺,好像我們還都是二十一歲,面對面地坐著。你一點兒都沒變?!?/p>

“你可不知道我費了多大的心思……每天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我就在想,徐慧婉你的眼神要是變得黯淡無光可就完了,要是眼神里的緊張消失殆盡可就完了。還真虧了如此?!?/p>

慧婉把從未對慶桓說過的話告訴了善佑。倒不是醉意使然,而是有些話不得不借今天說出來。這些只言片語曾經(jīng)壓在慧婉和善佑之間,隨時有塌陷下去的可能。

善佑久久地凝望著慧婉,這個每日對著鏡子,生怕眼神變得混沌的女人。許久過后,他才慢慢說道:

“要是那時候我沒有被抓,恐怕你我……”

話到一半,他用力埋下了頭。

慧婉把原本想放下的酒杯緊緊攥在手中。除了握緊酒杯,慧婉不知該如何是好。善佑跑來這里或許僅僅是想說那句話而已。而當他聽完晚輩的告白,或許也在想:要是那時候沒有被抓走,恐怕……然而世事畢竟難料,往事唯余猜測。說不定慧婉真的能和善佑相愛,而慶桓則像善佑一樣成為了大家的朋友。想必她也無須和母親撒謊借錢,獨自一人偷偷地跑去婦產(chǎn)科。在面目可憎的婦產(chǎn)科醫(yī)師面前,慧婉生平第一次劈開了雙腿。狹小的手術(shù)室里,天花板上裂開的石灰碎片搖搖欲墜,仿佛頃刻就會掉落在她身上。當注射完林格氏生理液,被護士攙扶著進入休息室時,慧婉終于忍不住大聲喊道:讓我自己一個人回去。或許這一切可以避免發(fā)生亦未可知……善佑的一句話把慧婉竭力想遺忘的記憶再度喚醒。走在永登浦的街道上,遠遠望去,印有“婦產(chǎn)科”幾個字的招牌晦暗無光,而太陽卻無情地灼燒著地面。一整天慧婉絲毫沒有食欲,只是呆坐在那里哭泣。她想起了被取走的孩子。那時候她第一次有了這樣的想法:孩子一定是被撕扯出來,隨意丟棄到廢棄物箱里的。為了不致對他的父母造成不便,他如同包裝袋一般被輕易撕裂開來,甚至來不及發(fā)出一聲悲鳴。然而慧婉無法把這件事告訴慶桓,因為他們僅僅發(fā)生過一次關(guān)系。她無法告訴慶桓自己曾經(jīng)懷過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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