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神思恍惚,不敢相信那鐵血江山、生死豪情竟然都只是一場幻相!
嘆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得到失去,失去得到,好似一生一世,不過只是陣法的一場幻鏡。得到的令你快樂了嗎?失去的令你痛苦了嗎?幻鏡滅后,你心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自從幾百年前,蚩尤被炎帝帶回神農(nóng)山開始學做人,他一直困惑迷惘于人性,這一刻,他前所未有地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
滅魔陣被譽為盤古陣法中最厲害的大陣,但除了第一陣,其余都不過是自己和自己斗,是不是人生也就如此?是需要一定的實力去打贏擋路的金甲神,可真正擋著路的最大障礙是自己,一切悲歡得失其實都取決于自己,得是因為自己,失也是因為自己。
蚩尤不禁自問,盤古的滅魔陣究竟要滅的是什么魔?是世間的魔,還是世間本無魔,一切皆心魔?
一直以來,他因為雄性的心高氣傲,因為心底深處一點若有若無的自傷自憐,絕口不承認自己不如少昊,可少昊的絕代風華、尊貴身份,和阿珩的天定姻緣都令他深深忌憚,他心底深處無時無刻不在恐懼著阿珩會變心,愛愈重,忌愈重,才釀成了當年的慘劇。
如果剛才他不信阿珩,究竟會發(fā)生什么?
轟隆隆、轟隆隆——
雷聲傳來,蚩尤顧不上再深思盤古滅魔陣的含義,立即收斂心神,快步前行,進入了滅魔陣第四象——滅鏡。
一枚碧青的珠子靜躺在巨石上,被重重龍骨鏈條鎖縛,墨黑的雷云如山巒疊聚,壓在珠子上方,隨著一道又一道的閃電,顫顫巍巍,好似就要砸下來。
蚩尤邁步飛奔,“阿珩,我來了!”他衣衫襤褸,渾身傷痕,心內(nèi)眼內(nèi)卻全是歡喜。
閃電突然增多,就好似無數(shù)條金蛇鉆出了洞,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地響著,陰暗的天地被映得忽明忽暗。
無數(shù)條金蛇從四面八方匯聚到一起,好似一條在迅速長大的蛇,不一會兒就變成了巨蟒。喀啦啦一聲巨響,五雷轟下,水缸般粗的閃電如一條金色巨蟒般擊向珠子。
蚩尤飛身上前,護住珠子。
轟——
天雷擊打在他背上,他身子痙攣著癱軟在珠子上。
在天地的雷霆之怒前,即使是神力最高強的神族也不堪一擊,只是一下,蚩尤就被打得氣息紊亂、靈力渙散。
天空的雷云又在凝聚第二次更重的擊打。
蚩尤想移動珠子,可珠子如同生長在地上,紋絲不動。
狂風怒號、暴雨肆虐,蚩尤仰頭看向天空,黑色的雷云猶如山峰般壓下,金色的閃電,一道道若利劍,逐漸匯聚一處,凝結(jié)成一條巨大的金色電龍,照得四野燦如白晝。
蚩尤若還有半絲理智,就該明白他擋不住這樣一下?lián)舸?。天雷雖厲,卻只會轟擊魔珠,他若棄珠逃生,完全來得及。
可是蚩尤不但沒有絲毫懼怕,反而狂笑起來,拔出長刀,割開自己的雙臂,把靈血注入珠子內(nèi),對著蒼天,高聲咒罵:“她吸血,我樂意給她血,她吸靈力,我樂意給她靈力,關(guān)你什么事?誰叫你多管閑事?你敢滅她,我就滅你!”
天雷轟然擊下,道道電光打向珠子,蚩尤披頭散發(fā),雙目赤紅,竟然舉起長刀,砍向電龍,不管不顧地和老天對打起來,“反正你這天絲毫沒有道理,昏聵無能,我就毀了你這個天道!”
山巒一般的雷云壓下,巨龍一般的閃電擊下,蚩尤吐出幾口心頭血,不惜全身裂亡、魂靈俱滅,凝聚了遠超自己身體所能承受的靈力,刀芒大漲,橫亙在天地間,雷云電龍都被逼得速度慢了下來。
可大勢難逆,山巒傾倒般的雷云,巨龍般的閃電依舊緩緩迫向蚩尤,壓得赤紅的刀光在縮小,蚩尤搖搖欲倒,五官中滲出血來,滿面血污,長發(fā)飛舞,猶如兇魔。
“我告訴你,盤古能創(chuàng)你,我就可以滅你!”蚩尤仰天怒吼,拼盡全力,揮刀斬向蒼天,金色的閃電巨龍居然被他砍裂,轟然一聲巨響,雷云徹底散開,漫天光華大作,無數(shù)閃電像流星一般,嗖嗖地從他周身飛過。他的身體被刺得千瘡百孔,血落如急雨,帶著天地間激蕩的靈氣打落在珠子上。
珠子吸足了鮮血靈力,顏色變得赤紅,突然砰然一聲巨響,紅光大作,直擊云霄,天地間又是金色,又是紅色,光芒閃爍,不能目視,山河搖曳,似乎世界就要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