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jù)柳亞子老先生自述,少年時代的他,最仰慕的人物就是《紅樓夢》中的人物賈寶玉,而且他本人也是處處以賈寶玉為樣板,什么地方女孩子多,他就往什么地方跑。所以柳亞子先生憑空創(chuàng)造出一個松陵女子潘小璜,固然是為了喚醒民眾,但這種革命風(fēng)格也是最適合于他本人的。
到了十二歲,柳亞子又有了新的崇拜偶像,不再以賈寶玉為模板規(guī)劃自己的人生了。
十二歲的時候,柳亞子開始崇拜康有為和梁啟超。
這是因為康有為與蘇曼殊、陳獨秀等人的風(fēng)格不同,蘇曼殊也好,陳獨秀也罷,都是走的“利用小說反朝廷”的路線,這對于國人來說未免有些隔靴搔癢,不夠痛快,不夠刺激。
而素有南海圣人之稱的康有為,則是直言議政,不像蘇曼殊、陳獨秀那樣遮遮掩掩,更不像周豫才同學(xué)有著把簡單的事情弄得特別復(fù)雜的本事—周豫才同學(xué)送給拒俄義勇軍的那首詩,時過百年史家還爭論不休,“靈臺無計逃神矢”,這句話是什么意思?“我以我血薦軒轅”,又是一個如何薦法?
文學(xué)把政治復(fù)雜化,政治把文學(xué)簡單化。
當(dāng)時的事情就是這樣,康有為和梁啟超一邊大搞公車上書,呼吁朝廷立即推動政改,實行變法,一邊翻譯日本小說《佳人奇遇》,希望用東洋美女把國人從沉睡中喚醒……
魯迅也好,蘇曼殊也好,陳獨秀也好,梁啟超也好,為什么大家都一窩蜂地翻譯小說呢?怎么就沒人翻譯科學(xué)或者是哲學(xué)呢?
這個事……魏源就搞了個《海國圖志》,并明確地提出了師夷長技以制夷的觀點,此書在日本賣到脫銷,幾年間再版了二十多次,總銷量達(dá)百千萬冊?;旧蟻碚f,日本人中只要是個識字的,就讀過這本書。
可這本書在大清國卻賣得很慘,先后幾家書局硬著頭皮出版,可讀者硬是不買,幾家書局都賠得一塌糊涂,其中還有一家書局被連累得關(guān)門倒閉。
所以搞到最后,大家只好去翻譯小說,如林紓,他改譯的法國名著《巴黎茶花女遺事》面世后,轟動了全國,嚴(yán)復(fù)曾評價說:
可憐一卷《茶花女》,斷盡支那蕩子腸。
總之,清國人的心態(tài)是,第一愛看戀愛故事,第二希望有個圣人出來,替自己把所有的事情統(tǒng)統(tǒng)搞定。
因此康圣人橫空出世,也在情理之中。
這場熱鬧自然也少不了袁世凱,據(jù)《容庵弟子記》中記載,袁世凱初見康有為,就親親熱熱地伸手打招呼,口稱大哥……搞得康有為心里直嘀咕,不知道自己的媽什么時候又給自己生了這么大的一個弟弟……然后袁世凱沖上前來,親熱地摸著梁啟超的腦袋,說:小伙子不賴,好好地干……愛其少年英俊,嘆為奇才。
袁世凱既然見到了康有為,并自來熟地稱呼為大哥,這只說明了一件事:
南??凳ト艘呀?jīng)來到京師。
康有為,少有大志,又聰明好學(xué),勤于思考,抱負(fù)遠(yuǎn)大,自視甚高?!白砸詾槭ト藙t欣喜而笑,忽思量蒼生困苦則悶然而哭”,“既念民生艱難,天與我聰明才智拯救之。乃哀物悼世,以經(jīng)營天下為治”……總之就是地球離開他不轉(zhuǎn)了,中國離開他完蛋了的意思。
圣人來了,中國人終于有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