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年9月15日,李鴻章前腳返回北京去賣國,會黨大首腦孫文后腳就殺了回來。
這次孫文回來,火氣可真是大了。
他檀香山的根據(jù)地被缺德的梁啟超單槍匹馬給挑了,新組合興漢會又被康有為挖了墻角,老大們統(tǒng)統(tǒng)反水,跟著康有為去起兵勤王去了,害得孫文手下,剩下的兄弟清一色都是日本人。
孫文手下的日本人極多:宮崎寅藏,犬養(yǎng)毅,大隈重信,副島種臣,大石正已,尾崎行雄,山田良政,山田純,萱野良知,平岡浩,犬塚信,久原房之助,以及日本在野黨黨魁頭山滿等,再加上眾議院議員中村彌六,臺灣總督玉源太郎等等,可謂人才濟濟。
雖然人才濟濟,但卻派不上用場。
中國這里不缺日本人,攻入北京的日本兵就有八千人,這些人再來湊熱鬧,有這個必要嗎?
總之,事情是非常的不好辦。
直到一位非凡人物的到來,才扭轉(zhuǎn)了這被動的局面—普航大師,一代高僧。
那么這位大師又是個什么來歷呢?
還是那位畢永年!
他現(xiàn)在不叫悟玄大師了,嫌這個名太土,改法號普航。
畢永年和唐才常同在張園開國會,同在國會任議員,并同時出任正氣會正副龍頭,但兩人的政治觀念卻有點分歧,唐才常認為皇帝是自由和民主的保障,而畢永年卻不同意這一點,兩人爭議到最后,畢永年大哭而去,悲憤之下,干脆連法號也一并改掉了。
普航大師此來,又為孫文帶來了金龍山及騰龍山兩個江湖組合的人馬,這兩伙兄弟及哥老會總舵主王秀方原本是跟著康有為跑掉了的,哥老會王秀方勤王失敗,與唐才常同時被殺,金龍山山主楊鴻均和騰龍山山主李云彪逃至香港,不久身上的錢花得光光,貧病交加之際,就向康有為求助。
不想康有為卻躲起來不見,并吩咐門人轟走這倆大魁首,李云彪勃然大怒,就在康有為的寓所門前破口大罵,警察聞訊趕來,兩位山主悲憤之下,大戰(zhàn)香港警察,可憐兩位大佬一身的好武藝,卻硬是敵不過手槍警棍,被警察一頓劈頭蓋臉,打得半死不活,遍體鱗傷。
有道是,大魁首枉稱英雄,兩山主橫遭羞辱。李云彪和楊鴻均爬了回去,恰好被正在翻譯改寫《慘世界》的蘇曼殊看到。當時蘇曼殊的驚訝,已經(jīng)無法用語言來表達。
于是蘇曼殊大放悲聲,就去找陳少白,要求借陳少白的手槍用一用。
陳少白問:你借手槍做什么?
蘇曼殊哭道:康有為欺世盜名,假公濟私,斂聚錢財,污辱同志,凡有血氣,當殲除之。
陳少白最終沒借手槍給蘇曼殊,而李云彪和楊鴻均,此后就又跟著普航大師,跑了來找孫文。
孫文大喜,親自坐鎮(zhèn)于日本的佐丸渡號船上,孫文下令,先在香港注冊同義興松柏公司,作為起義總部,任命普航大師為民政部長,任命日本友人平山周先生為外交部長,所有江湖兄弟挑選六百名死士,由興中會鄭士良親自率領(lǐng),鄧子瑜為副將,黃耀漢為先鋒。
購買武器的還是日本眾議員中村彌六,接應武器的也還是臺灣總督玉源太郎。
興中會大將史堅如潛入廣州,不管是偷是搶,要想辦法弄到錢,以買得廣州一帶的綠林兄弟共襄義舉。
孫文先生自回南洋,做他最擅長的業(yè)務—籌款!
行動開始了!
鄭士良率六百人,攜三百條槍,九千粒子彈,埋伏于三州田的一家小小雜貨鋪里,雜貨鋪里食品有限,眾家兄弟餓得將桌椅板凳啃得光光……關(guān)于這場戰(zhàn)事,史家唯一的資料是宮崎寅藏先生的《三十三年之夢》中的敘述:
……數(shù)月以來,鄰近村民有誤入山寨內(nèi)者,皆被拘留不許走出,以防泄露機密。因此,附近村民看見凡入山寨者有進無出,漸生疑念,謠言亦因之而起,說“三洲田山寨中有人謀反”。一傳十,十傳百,渲染夸大,終于說成有數(shù)萬人馬……
三個月后,一直到10月8日,眾兄弟終于餓紅了眼睛,破鋪而出,殺向廣州城,正行之間,忽見一日本浪人腳穿趿拉板,迎著眾家兄弟走上前來,卻原來是日本友人山田良政。
山田良政給大家?guī)硪粋€壞消息:大家被騙了,負責購買武器的日本議員中村彌六,買來的武器全是廢品,不能用。更要命的是,日本人在南方這么一鬧,北京城里那八千日本兵在談判桌上可就理虧了,切莫因小失大啊……
鄭士良一瞧這情形,當機立斷,風緊,扯乎,眾家兄弟零星四散。單單撇下了一位不識得路的日本友人山田良政,穿著趿拉板在荒野中四處尋找出路—卻也奇怪,既然他不識路,又怎么來到中國,找到鄭士良等人的呢—未幾,清兵趕到,發(fā)現(xiàn)山田良政形貌大異正常中國人,驚奇之后,捉住殺之。
山田良政先生成為了中國革命犧牲的第一位日本友人。
此后眾位英雄各奔前程,鄭士良返回香港之后,中毒身死,兇手不明。
而畢永年卻回到了廣州,于大街上擺攤賣掉了西裝,只穿一身緇衣,隱居于廣州白云山,并作書給他所有認識的人曰:
他日有奇虬巨鯨,大珠空青,任吾大陸破壞之責者,其人今或為僧耶?吾方入其群以求之。
這個老畢,他還是不甘寂寞。
兩年后,高僧普航大師圓寂于惠州羅浮山寺,時年三十二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