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云深鎖，遠處的群山儼然成了黑白膠卷中單調的影像，再無鮮活的翠綠欣賞。很快，密林被雨水澆透，濃稠的水汽無孔不入，令人非常氣悶。這是亞熱帶叢林山區(qū)常見的天氣，如果出太陽，則熱如蒸籠，一旦下雨，則如置身冰窖。

“這鳥地方！”說話的是位濃眉大眼的年青中國軍人，盡管穿著雨披，身上的軍服至軍褲仍濕漉漉的，腳下的防刺鞋被泥水泡過后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他叫程剛，跟隨部隊進入戰(zhàn)區(qū)已是第三天。三天來他一直沒合眼，經歷了大大小小數(shù)次戰(zhàn)斗，極度的疲乏不僅襲擊了他，也困擾了他所在排里的每一個戰(zhàn)士。就在半小時前，他送別了自己最親密的戰(zhàn)友，以致渾身上下飽含著難掩的憤怒與仇恨。

“保持靜默，小心竹簽地雷。”

嗓音很低，是排長于群在說話。

隊伍再次沉默，只有戰(zhàn)士們穿過林木的窸窣聲。不一會兒，隊伍在叢林邊緣停下來，眼前豁然開朗。他們只需穿過這片農田就可以和連部回合，直線距離并不遠。但農田中有處土丘，矗立著三間茅屋。據(jù)連部從步談機發(fā)來的消息說，茅屋是空的，但有人住的地方就是危險的，時間過去了這么久，誰也不敢掉以輕心。

程剛半蹲在地，握著步槍的手又緊了緊。于群命令：“注意警戒，呈梯次過去，二班先走，一班隨后，我和孫副指導員帶三班與傷員跟進?！?/p>

右側二十米外，二班的兩名戰(zhàn)士朝農田走去，很快就通過了。其中一名叫李希堯的戰(zhàn)士回頭招招手，喊道：“有人，是個老頭兒?！痹捯魟偮洌粋€身影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他站在田坎邊，身子顫巍巍的，大家松了口氣。一班戰(zhàn)士跳上田埂繼續(xù)前進，待他們走出十米后，三班也出了樹林，一切順利。二班的兩名戰(zhàn)士已沒入對面的叢林。程剛對這名突然出現(xiàn)的不速之客不大放心，脫離隊伍朝房子邊走來。那老頭兒還站在原地，雙目無神地看著他。這三天來，程剛見過不少敵人，不論死的還是活的，眼前這位胡子很長、皮膚黝黑，裸露在外的手臂青筋畢現(xiàn)，僅憑一眼看不出實際年齡。他狐疑不定，又見自己已落后其他人，便回身走去，不時回頭瞅上一眼，走著走著，突然一物落在他右側的水田中，濺起小片水花。

“手榴彈！”程剛大喊道，快速地側身倒向左側半米深的田坎下。

幾乎同時，手榴彈在他頭頂爆炸，巨大的氣浪夾雜著泥水瞬間蒙住了他因驚恐而怒睜若裂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