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B.：

我是給阿巴·哈納·耶巴提包的人，他是皇帝虔誠的貼身隨從和管家。他和皇帝同齡，甚至個子也差不多高，長相也很相像。如果有?敢說某人長得跟皇帝陛下很像——皇帝可是上帝的使者——那就犯了彌天大罪。但我可以大膽地拿阿巴·哈納·耶巴跟皇帝比，因為，皇帝絕對信任我的主子。阿巴·哈納·耶巴和皇帝的關系親密無間，非同一般，他可以隨時隨地去見皇帝，從未有過任何限制，他們之間的親密交往從未間斷過。作為帝王的管家和貼身隨從，我的主人阿巴·哈納·耶巴可以打動皇帝的靈魂并且可以隨便·看皇帝的口袋，換句話說，就是他能看見尊嚴高尚帝王個人的全部。我作為跟包仆人常常參加阿巴·哈納·耶巴各種活動，總是提著羊皮皮包緊隨他身后，這個羊皮皮包后來被那些暴亂分子毀壞并在大街上展示。當然我也負責分管別的事，比如說，在國慶之日，即皇帝生日、皇帝登基日和皇帝被放逐回歸紀念日，我都會提著裝滿硬幣的大袋子緊隨其后。在慶祝這些紀念日之時，我們最威嚴的皇帝陛下就會到亞的斯亞貝巴最擁擠和最熱鬧的梅爾卡托廣場上去，在那兒專門建有一個大平臺，那時我得把這個沉重的、發(fā)著金屬聲叮當響的大袋子費力地放到那個大平臺上。從這個沉重的大袋子中我們瘦小的皇帝陛下會掏出一把把?幣拋向那群乞丐和那些貪婪的流浪漢們。這時，這幫貪婪的暴民就會蜂擁而上，大喊大叫擠作一團。每當這種慈善活動結(jié)束后，警察就會在人們頭上揮舞著雪片般落下的警棍驅(qū)散瘋狂的人群，趕走這幫烏合之眾。那時皇帝陛下才能走下這個大平臺離開這里，常常是在下沉重的大袋子中的硬幣還沒拋撒一半皇帝就得離開了。

W.A-N.：

是啊，在任命儀式結(jié)束以后，皇帝陛下就會去金色大廳，在這里開始“錢箱鐘頭”。這一小時的活動是從上午十點開始到十一點結(jié)束。圣潔的阿巴·哈納·耶巴在這一小時中一直陪伴著皇帝陛下，他的職責是忠實地輔助皇帝看管好錢袋子，他不但能準確領會皇帝的旨意，同時知道全部內(nèi)情。如果?的嗅覺好、聽覺好，就能聞見宮廷中此時散發(fā)著金錢的味道，聽見金錢的沙沙聲。但他必須具有一種特殊的想象力和敏感，因為，金錢作為一種物質(zhì)形態(tài)并不是靜靜地躺在大廳的角落里，我們?nèi)蚀鹊幕实郾菹乱膊粫p易點頭把大把大把的美鈔發(fā)放給每一位他所寵愛的人。哦，不是這樣，我們的皇帝陛下可不屬于這種大方人。

盡管這樣，親愛的朋友，這可能讓你感到費解，就連阿巴·哈納·耶巴的錢袋子也不可能是無底之洞。那些禮儀上的大師們都得使出渾身解數(shù)，防止皇帝陷于財政窘境。比如說，我還記得，那個叫蓋耐特·萊烏爾的皇宮建完之后，皇帝陛下給那些外國工程師付了工錢，但卻沒給我們自己的泥瓦匠付工錢。這些普通的工匠們聚集在他們親手建造的皇宮前，懇請皇帝能付給他們一些自己勞動所應得的血汗錢。這時，一位皇宮監(jiān)工頭兒出現(xiàn)在皇宮竣工典禮的平臺上，他讓這些人去皇宮的后面，在那兒雅量高尚的皇帝陛下將會向他們拋撒工錢。此時正好皇帝離開了新宮前門抵達了舊宮，群情激昂的人群跑到工頭給他們指點的地方，整個舊宮庭院里已經(jīng)擠滿了等待皇帝的人們。

此時，人聲鼎沸，人們已經(jīng)無法自控，無論我們的皇帝走到哪里，大家都表現(xiàn)出一種永不滿足的貪婪欲望。他們現(xiàn)在要求皇帝給他們面包、鞋子和家畜，還要求給他們修路補助。我們的皇帝陛下喜歡下到省里去看看，喜歡接近樸實無華的人們，了解他們的疾苦，他會向他們承諾并安撫他們，同時還會贊揚他們平凡的工作和艱辛的勞動，并責罵那些懶惰、茍且偷生和不忠心的人。但是皇帝陛下的這種嗜好卻讓各地方政府感到精疲力盡。因為，皇帝每到一個省之前，地方政府都得整頓秩序，組織大掃除、粉刷墻壁、掩埋垃圾、驅(qū)趕蒼蠅、興建學校、給孩子們買校服、改建省市政府大樓、縫制國旗、懸掛繪制皇帝陛下的?像等等。如果毫無準備，就讓皇帝陛下突然、出人意料地出現(xiàn)在什么地方，從而讓他親眼看到貧困潦倒的納稅人，或者看到實際生活的真實情景，那將是非常不好的。所以你可以想象得到，如果遇到這種情況地方官僚將會感到多么驚駭和丟面子。他們會為此戰(zhàn)栗發(fā)抖！他們會恐懼發(fā)慌！政府部門不能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在恐慌的氣氛中工作！政府工作就要按部就班，墨守成規(guī)，一成不變，就必須按已經(jīng)建立的統(tǒng)治規(guī)則工作。

你想想看，我尊敬的朋友，如果皇帝陛下個人有這種習慣和癖好，如果他會出乎意料地抵達某一地方，那將會是什么樣子！我們再來想想，如果皇帝說要去北方，那里什么都準備好了，日程安排得滿滿的，歡迎儀式也經(jīng)過了彩排，省城光亮得像鏡子，而皇帝陛下突然在飛機上說，寶貝，我們掉轉(zhuǎn)頭去南方吧。那又會是怎樣的情形！想想看，那時南方毫無準備！無任何準備！在南方，人們都失業(yè)在家，處處臟兮兮的、破碎荒涼，黑蠅滿處飛。政府官員都跑到了首都，達官貴人都在睡覺，警察們都跑到鄉(xiāng)下去掠奪欺詐農(nóng)民。如果讓皇帝看到這一切，他定會氣得背過氣去！同時他也會認為，這是他任命的官員們對他的公開輕視和污蔑！甚至讓我斗膽說，如若發(fā)生此類事，這簡直就是荒唐可笑至極！在我們的有些省份，人們還生活在非常原始的狀態(tài)，衣不蔽體，迷信邪教，沒有警察治理，他們可能會冒犯尊敬的皇帝陛下。在其他一些省份，愚昧無知的農(nóng)民看到我們尊貴的皇帝陛下可能會嚇得亂跑。朋友，你想想看，皇帝陛下走下飛機，空空如也！荒涼空寂無人，到處是沙漠，舉目四望，毫無人煙。看不到一個人，不可能發(fā)表講話。沒有燈光，沒有歡迎的拱門和隊伍，甚至連汽車也沒有。你能做什么？你怎么表現(xiàn)？安放御座，鋪開地毯？這樣效果會更壞，更荒唐?；实鄞碜饑?，但必須有周圍謙恭謙卑的環(huán)境做依托。只有這種謙恭和謙卑才能依托出皇帝的偉大和震撼，才能讓皇帝具有真正的意義，沒有這些，御座就僅僅是一個裝飾，是一個令人不舒服的、天鵝絨和彈簧已經(jīng)破損了的帶扶手的座椅。把御座放在荒無人煙的沙漠上——那等于丟盡名聲名譽。還要坐在上面？等待著什么事情的發(fā)生？期待著有人來表示尊敬和效忠？還等待什么，這里連一輛汽車也沒有，就連去最近的鄉(xiāng)村找一下村長（namiestnik）的條件都不具備。我們尊貴的皇帝陛下清楚自己是?，但怎么能突然找回自己？讓皇帝現(xiàn)在做什么？放眼環(huán)視四周，回到飛機上，然后再飛向北方？在那里人們都在熱情地翹首等待著他，急切地期盼著他的到來：禮賓、歡迎儀式，亮得像鏡子一樣的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