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里食少,又有些喝急了,在交錢的工夫,一個嗝頂上來,弄了個滿臉通紅。
我醉醺醺地到巨人廣場瞎逛,只看見在附近站點等車的人群和一些無所事事的老頭兒,沒看見傳說中的雞。一個打扮妖艷的娘們兒迎面走來,我盯著她看,她膽戰(zhàn)心驚地罵了一句,傻×,缺心眼兒?。?!我哈哈大笑著走開了。
我又失望又納悶地往前走,到了幸福街的路口,別樣的景象出現(xiàn)了,在一排停泊的轎車周圍,零零散散地站著許多懷抱背包的女人,各個人老珠黃。從她們身邊走過,我聞到一股劣質香水和雪花膏摻雜的氣味兒,不少形容為猥瑣的漢子緩緩地騎著自行車,在女人們面前晃來晃去。偶爾有人停下來,小聲交談,或者男人撇著嘴走開,再繼續(xù)晃,或者一對男女前后離開,不知去向。我不怎么就突然想到了《 動物世界 》。
看了很長時間這安靜夜色下隱藏的熱鬧,我的酒勁兒消了?;氐綐巧吓拇螂娨?。
接下來的兩天晚上,我重復著這樣的旁觀。
聽汪虎說過,這些女人被稱為“蹓達雞”,意思是散養(yǎng)的,沒有組織,號稱“無公害”、“無污染”,自己的設備別人干。她們一般年齡偏大,長相客氣,有很多是下崗工人,為養(yǎng)家糊口,不得已,才操持皮肉生意。眷顧的客人也都是上了年紀的色鬼,和一些憋得實在難受的民工,所以價錢絕超不過五十元,競爭很激烈的。
我發(fā)現(xiàn),他們很多人談妥之后,都奔北湖公園方向去了。我特想跟過去瞧瞧,純粹的無聊加好奇。
但,通常盯不住,我沒有自行車,走出一段路后,女的上了嫖客的自行車,很快就消失了。
那晚,被我跟上的那對野鴛鴦,女的精瘦,穿的也跟土坷拉似的,只是臉抹得慘白,眉毛畫得濃黑,很粗。男的看上去起碼有六十歲了,佝僂著腰,還戴了頂灰了吧唧的帽子。
他們在一棵大樹下站了很長時間,東張西望。男的幾次要摟女的,都被女的用胳膊肘支開了。女的后來迅速鉆到樹叢,好像從包里拿出一塊塑料布鋪在地上,又放了層什么,男的急哧呼啦地撲了上去。
我走到他們近前的甬道上,才知道,越是離得近,越不能發(fā)現(xiàn)這倆人。我大搖大擺地從他們身邊走過去,又很快繞回來。男的還在用力。我悄悄走到他后面,慢慢抬起腿,照這個老嫖客的屁股猛地踹了一腳。倆人同時發(fā)出異常痛苦的嚎叫。那老頭兒滾落到一旁,爬了兩下沒爬起來,一手撐著地,一手懸在半空。他囂張的家伙漸漸頹廢。女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穿衣服,慌亂得發(fā)出喘息。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個問題!我糊里巴涂地喊了一句,轉身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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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xù)幾天,我白天躺在屋子里發(fā)呆,晚上出去閑遛。我想,如果這是當年,如果這是武寧的房子,他看我這德行,會不會也把我轟出去?答案是肯定的。
可我出去干什么呢?找工作?餐飲行業(yè)我是肯定不能再干了,想起來都吐。而除了這個,我會什么呀?
我嘴唇和舌頭上起了幾個火泡,喝水都疼。
從郁東慶的行李里居然翻著一支手電筒。
我晚上拿著它巡夜了。
在北湖公園的小道上行走時,關著,一旦發(fā)現(xiàn)情況,沖過去,狠照。
那天,照到一對很年輕的男女,男孩以為我是警察,因為光柱晃著他,他的眼睛瞇成一條縫兒,身體膽怯地向后仰。叔叔,叔叔,我們,我們是談戀愛的——不是那啥……女孩很安靜,看著我,不說話,眼睛大大的,臉龐鼓溜溜,碎碎的短發(fā),拽著凌亂的衣裙,竟還腰板兒溜直。
她像極了施小君,僅僅比施小君年輕五歲的模樣。
我放下手電,默默離開。
走出幾步,聽見男孩小聲對女孩說,不用怕,他要再照,我砍死他!
晚上九點多了,巨人廣場東側的立交橋上,車如流水。
我在臨街小賣店的公用電話旁站著,抽掉了十多根劣質煙卷,感覺嘴里有一股過期的藥味兒,酒店服務員都抽“七星”,我以前還嫌那不上檔次呢,可現(xiàn)在……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