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陌看到這個簽名時，整個人都是一怔。

分手多年，文華的QQ一直沒刪。但這個QQ，算起來已近八年沒亮過了。她無心去猜測他是不再上Q，還是習(xí)慣了隱身，只知分手后兩人再沒聯(lián)系。

她知道分手這八年，他再沒正正經(jīng)經(jīng)談過戀愛。關(guān)于他的消息，姚玉玲總會有規(guī)律又似無心地在她跟前提及。她想，她的近況，只怕同樣也會由姚玉玲在他跟前提及吧。

這就是同學(xué)一場的尷尬。

文華只發(fā)過來短短一句話：這些年可好？

晴陌盯著液晶屏，直到他頭像變灰，才緩緩打出一行字：記得月初才見過。然后將QQ個性簽名改為“就如舊愛，有天總忘記，當(dāng)初竟以為愛到死”，發(fā)送消息關(guān)Q。

又一個周末，晴陌在姑姑的監(jiān)督兼引領(lǐng)下，見到了傳說中“人中龍鳳、儀表非凡”的男主角。

長得確實不錯，彬彬有禮的樣子，個高，看起來也不顯老。晴陌對他的第一印象倒有些意外，顯然他看到晴陌也甚覺滿意。姑姑樂顛顛地給雙方做了介紹后就借故走了，留下兩人單獨相處。

相親是一種很直接的方式，大家以婚姻為目的，大致了解了對方條件，聊起來特別的坦白。

“你交過男朋友嗎？”

晴陌在心里皺眉，笑容便有了嘲諷的味道：“交過。”

“你……是處女嗎？”

晴陌的笑容釋然了，看著眼前條件相當(dāng)不錯的男人，伸手將頭發(fā)捋至耳后，眼眸帶笑，別有一番清麗味道：“冒昧問一句，你是處男嗎？”

說罷也不等他回答，在男人失神的剎那起身，她取出錢放在桌上，留下一句“AA，各不相欠”，就翩然離開了。

晴陌開車的時候一直在笑，又忍不住打電話給姚玉玲，匯報了相親情況。

姚玉玲站在上帝的高度在電話里揭露男人無恥、齷齪、卑鄙、下流的本質(zhì)，最后問了句：“那你怎么回答的？”

“哦，我問他是不是處男，然后扔了錢就走了?！?

“陌陌，三十五歲的男人若還是處男，只有一種可能：不舉！”

晴陌樂了，罵了句“毒嘴”，掛了電話。

姑姑后來來探口風(fēng)，晴陌只說不合適。理由是不好解釋的，總不能跟長輩討論處女情結(jié)與她是不是處女的問題。姑姑沒得到滿意答案就到樂爸爸樂媽媽那里抱怨了一回，無非說些眼光太高太挑之類的，晴陌乖乖挨了父母的訓(xùn)，一再表明下次不會這么失禮，降低條件擇偶，又同意了下一次相親，這才了事。

文華的Q再沒亮過。只怕當(dāng)時他發(fā)那句話，也是鼓足了勇氣，看到她的回答與Q上的個性簽名，該不會再作他想。

破鏡重圓，晴陌不喜歡這樣的戲碼。八年不見，大家都已經(jīng)變了。

何況還有姚玉玲在。

此外，高中同學(xué)林旭打來電話，請喝喜酒。晴陌畢業(yè)后幾乎不曾與他聯(lián)系，但以前還是挺熟的，再說剛開過同學(xué)會，也不好推拒，就應(yīng)了過去，又在電話里祝賀一番。

月底月初忙碌之后，再有閑時又是一個月的中旬。新一輪的相親又要華麗麗地上演了。

一個有房有車的三十歲女人，長得漂亮工作好，卻一直沒有男朋友，只有一種解釋：眼界太高。

這是世人的看法。晴陌覺得她不過是沒找到心動的感覺罷了。

回頭想想，又覺得也是事實。既要經(jīng)濟(jì)條件過得去，又要有心跳的感覺，兩全其美的事何其難。三十歲的女人，不管是對婚姻還是愛情都會理智許多，所以三姑六婆介紹給晴陌的相親對象，除了長相不一之外，經(jīng)濟(jì)條件個個不錯。

這回相親的對象聽說各方面條件比上一個還好，年齡也合適，三十三歲。

晴陌經(jīng)歷過上一回相親，對條件好的高齡男青年好感盡失，但還是應(yīng)約到得相親地點。

這一次的排場有些夸張。男方的母親全程陪同，加個媒人，剛好一桌麻將。

事先分明也是知道彼此家世條件的，可是男方母親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晴陌一番，操著一口S市腔普通話，又重新問了一遍，不放過任何一個細(xì)節(jié)，包括血型與病史。男主角電話不斷，不停起身到一邊接電話，說的話不及他母親十分之一。

媒人倒是想借機先離開的，暗示男方母親未果，跟著全程陪同。相親結(jié)束，男方母親對晴陌很是滿意，邀請晴陌下周末來家里吃飯。

饒是晴陌慣來冷靜，也不免有些咋舌：“呃……不好意思，我下周出差。”

“那下下周吧?！?

晴陌烏亮的眼睛不由睜大，對這一肯定句徹底無語。

“媽……”男主角終于開口了。

當(dāng)媽的好像真的很滿意晴陌，點點頭再次表態(tài)：“晚了，你送她回去，司機在外面等，我先回去了?！?

晴陌又驚，跟兩位長輩告別之后，才對著男主角道：“其實，我自己有車的?！?

總不能送她回去，她再打的過來取車吧。

男主角一愣，最后掏出一張名片，正色雙手遞上。

晴陌也很認(rèn)真地看上一眼，B銀行市分行副行長，羅素。B銀行雖不是五大銀行之一，在本市分支也不多，但這個年紀(jì)就到這個位置，還是很了得的。

“謝謝。那我先回去了?！?

“樂晴陌……”看到晴陌轉(zhuǎn)身，羅副行長趕緊出聲，“我開車跟著你，這樣也算是送你回去了。”

晴陌失笑，且看這羅素不高、微瘦，架著副黑邊眼鏡，渾身上下給人的感覺精明又斯文，猶豫了下，還是決定實話實說：“不用了，我想我們以后還是不再聯(lián)系的好?！?

那樣一個家庭，那樣一個絕對權(quán)威的婆婆，她還是理智為上。

羅素倒是有誠意的，雖被明言拒絕，連著兩個周末都打電話來約晴陌。晴陌一再婉拒，又一再聲明兩人不合適，心里難免有些膩煩。

羅素估計不再堅持了，因為沒過幾天，晴陌接到了母親大人的電話。

“你是不是要氣死我和你爸啊！”

“媽……”

“人家哪不好了？你到底要挑什么樣的?。磕澳?，你馬上三十一歲了，不是二十一！”

“媽……”

“你別再找借口，這里不是國外，也不是什么頂級大都市，我和你爸現(xiàn)在住在鄉(xiāng)下，周圍二十五以上的大姑娘都沒了，現(xiàn)在碰到朋友鄰居，人家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問你嫁了沒，我和你爸都快不敢出家門了！”

“媽……”

“你趕緊和人家聯(lián)系，有才有貌家境也好，他又有意于你，你還不滿什么？”

“我真不喜歡?！?

“那你喜歡什么樣的？你說一下，我找工廠替你定做一個！”

“……”晴陌無語。她知道樂媽媽這樣說，是告訴她人無完美，想找個樣樣如她意的根本不可能。

“這一個，或者下一個，你沒給我處個一年半載的就不用來看我們了。你自己選擇?！?

“媽……”

“我跟你說認(rèn)真的?！?

晴陌嘆氣，敷衍一下：“那下一個吧?！?

“好，周六晚上，真鍋咖啡，七點，我將你的手機號告訴介紹人了，這次介紹人不去，男方會直接聯(lián)系你的?！?

“媽，我后天出差……”

“后天出差，周六晚上還不能回來?。俊?

“這次出差要幾天，是真的啦……”

“那改時間，明天晚上好了。你明晚上不出差吧？”

“那……還是周六吧……”后天出差，報表要提早趕出來，今明晚上都得加班?？伤种獦穻寢尩钠?，還是先妥協(xié)，到時候再想辦法吧。

晴陌連著幾天在位于H市的集團(tuán)總部開會。新年開始集團(tuán)公司將進(jìn)行上市前的審計，一應(yīng)具體安排與前期準(zhǔn)備工作正式確定布置，接下來只怕會有一段辛苦日子。

周六去了趟母校，又與在H市的同學(xué)聚餐，回來時已經(jīng)有些晚了。晴陌擔(dān)心遲到，來不及回家放下行李，就直接打的去了相親的目的點。

對方有提前跟她聯(lián)系，或許打電話尷尬，發(fā)的是短信，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重復(fù)了時間地點，以及預(yù)訂的桌號，他穿的衣服顏色，沒有多余的一個字。

晴陌在服務(wù)員的指引下找到預(yù)訂位置，時間還有些早，對方還沒到。

晴陌將小行李箱放于內(nèi)側(cè)，低頭發(fā)短信。明天是林旭的大喜之日，幾個要好的同學(xué)正在統(tǒng)一紅包的金額，最后定下“單身價”與“拖家?guī)Э趦r”。

發(fā)完短信抬頭，不期然看到桌邊站著個人，竟是“白衣蕭蕭”。

“這么巧？”上回沒有互相坦白真實姓名與聯(lián)系方式，晴陌一時也不知該如何稱呼。

“的確很巧?！逼唿c光景，咖啡店里燈光不暗。他身上是淺藍(lán)襯衫，卡其色的風(fēng)衣襯得他又高又帥，臉上帶著笑，給人溫暖的感覺，“你好，我是蕭凌暉?！?

晴陌這才反應(yīng)過來，側(cè)頭沖他搖了搖手機，難免有些意外：“難道……你就是？”

淺藍(lán)襯衫、卡其色外衣、名字蕭凌暉，知道相親對象一些最基本的情況，沒想到會是上回陪姚玉玲見網(wǎng)友時認(rèn)識的“白衣蕭蕭”。

他笑著點頭，晴陌起身，短暫的驚詫之后即刻恢復(fù)利落：“你好，我是樂晴陌。”

于是相視一笑，先后坐下，忽然就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