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行前，王汝瑜從箱子里找出那件平時舍不得穿的灰色舊風衣穿在身上，她要穿的干干凈凈去見丈夫。因為沒錢，她已經(jīng)多年沒有買衣服了，但她覺得人就是再窮也要窮的清高，要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現(xiàn)給丈夫。

她還特地從自己養(yǎng)的母雞中抓了一只帶上，人受了傷需要營養(yǎng)。一路上，小紅把母雞抱在懷里，突然，母雞咯咯的叫了起來，小紅喊道：“媽媽，母雞下蛋了?！蓖跞觇ひ豢矗娴?，母雞竟然在小紅的懷里，在長途汽車上，下了一個鮮亮的蛋。這可是個好兆頭，王汝瑜頓時高興起來。

車到泗洪，天已經(jīng)黑了下來，母女倆找個小招待所住了一夜，第二天天剛亮就往監(jiān)獄趕，中途攔下一輛拖拉機，把她們帶到了監(jiān)獄醫(yī)院。

看到妻子和女兒，傅小石顯得特別興奮，他的腿傷已經(jīng)好多了，為了復位，腿上還吊著八九塊紅磚頭做牽引。王汝瑜關切的問：你的腿怎么樣？傅小石連說：“不礙事，已經(jīng)快好了?！?

其實，醫(yī)生告訴他，腿即使好了，也會留下殘疾。小紅把母雞抱給爸爸，說：“爸爸，母雞在車上下了一個蛋?！薄班?，快給我看看?！备敌∈央u蛋拿在手里，高興得像個孩子。

妻子看到小石臉色蒼白，顴骨突起，全身骨瘦如柴，一副病態(tài)樣子，心疼得直掉眼淚?？尚∈瘏s對她幽默地說：“這次可好了，醫(yī)院領導批準你在這里服侍我?guī)滋?，這次探監(jiān)用不著為倉促的半小時著急，我們好好地講它幾天幾夜話?！?

王汝瑜把從家中帶來的煤油爐拿出來，又到醫(yī)院廚房借了把刀，把母雞拿到井邊殺洗干凈，燉成湯，鍋蓋一掀，香味四溢，引得眾多犯人病號引頸觀望。王汝瑜將雞湯端進病房，哪知，小石竟叫妻子給病房的病友每人盛上一碗。王汝瑜心疼，但看到同病房的病人都眼巴巴的瞅著自己，于心不忍，便按照丈夫的意思給每人盛上了一碗雞湯。同病室的七八個病友一聲“謝”字沒出口，一碗雞湯早下了肚。也難怪他們，肚里油水太少，雞湯香味太誘人。其實，夫妻倆見面也說不了幾句話，雖然可以在病房多待些時間，但看守就在門口守著，能說些什么呢。小石把女兒摟在懷里，不住地用下巴摩挲著女兒的頭發(fā)，問女兒：“學習還好嗎？”“好?！迸畠憾碌幕卮?。這時，傅小石看見王汝瑜用眼睛掃了一下看守，似乎有話要同他說，同時左手從風衣口袋里掏出幾塊糖來，右手幾個指頭捏了一下一塊紅玻璃紙的糖對小石說，這糖給你留著，口苦時吃一顆。傅小石心里一緊，一個不祥的念頭掠過腦海。同牢的人中，前些天又有兩個離了婚。根本不要什么手續(xù)，隨著看守甩過來的一張通知，一個家庭就解體了，坐牢者還敢有什么說不離的權力？

又到了探視結束的時間，母女倆離開了病房。趁看守不注意時，傅小石急忙打開了那塊紅玻璃紙的糖果，卻見里面包著一個小紙球，展平，是一行工整的小字：“你放心，我等著你，絕不離婚?！备敌∈幌伦犹稍谲涇浀柠湶蒌伋傻牟〈采?，只見眼前一片橘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