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馮闖像個"稀客"似的來了。舒展正在接老肖的電話,并且氣氛不是很融洽。事情的起因很雷人:這周五的珠寶版上了三家珠寶店,各三分之一。說來也怪,另外兩家像約好了似的,都主推玉飾,唯獨老肖這邊主推了鉑金。看到報紙后,老肖給舒展打來了電話,表達(dá)了下面兩個意思:一、為什么把我們放在中間,而不是最上面?二、你們應(yīng)該事先把另外兩家主推玉飾的消息通知我,我也好另做設(shè)計要求?,F(xiàn)在倒好,木已成舟了,我想補救也來不及了。你給我一個解釋。
這兩個問題其實并不需要解釋。三家交了一樣多的廣告費,排名不分先后,那么排版時自然是怎么好看怎么排。把客戶的主推信息透露給他的競爭對手,有違職業(yè)精神。就算這種"透露"無關(guān)機密,也不允許。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這些理兒,可老肖卻再次較上了勁,固執(zhí)地要舒展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馮闖旁聽了一會兒,后來實在忍不住了,示意舒展把電話給他。沒想到,馮闖開口就說了句:"肖經(jīng)理,該說的我們已經(jīng)說了,您是長輩,干嗎非得跟個小姑娘過不去?"
舒展正喝著水,差點嗆住:這是什么情況?不太像馮闖的風(fēng)格啊!
老肖也很難消化馮闖這種表現(xiàn),失語了好幾秒。馮闖卻有些不吐不快的意味,無畏地打開了話匣子:"肖經(jīng)理,您不能總這樣難為我們。這又不是什么大問題,天天為這樣的事吵來吵去,您累,我們也累,何必呢?"
"這怎么不是大問題了?你們要是做好了,我用得著難為你們?這不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干嗎?我花錢做廣告,就是要擴(kuò)大知名度,達(dá)不到這個效果,我也就沒必要再掏這份錢!"
"你想要什么樣的效果沒達(dá)到?覺得力度不夠,多花點錢做整版呀!整個版就你自己,想不被記住都難。肖經(jīng)理,我們已經(jīng)夠可以了。舒展那電話,都快成你的熱線了。也就是她脾氣好,換了別人能干嗎?您還好意思難為她?"
"你這是怎么說話????真是反了!這就是你對待客戶的態(tài)度?不信你就看著,這樣下去遲早得完蛋。"
"謝謝您的提醒,肖經(jīng)理,這廣告,您愛做不做,我們不伺候了!"
馮闖掛了電話之后,辦公室里沉默了好久。為人下屬的,遇上這種事,保持沉默也許是最明智的做法。要不然該怎么說?贊揚領(lǐng)導(dǎo)英明神武地把客戶給炒了?還是給領(lǐng)導(dǎo)分析得罪客戶的可怕下場?這些話,都不適合"下面的人"說。
舒展發(fā)現(xiàn),馮闖一生氣或發(fā)火的時候,特別愛喝水。跟老肖吵完后,馮闖去接了一大杯子水,咕嘟咕嘟地喝了個底掉。喝完后拿手背抹抹嘴,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然后,臉上又掛上了那種熟悉的怪笑:"舒展,過癮吧?"
"嗯……老肖不得氣壞了?"舒展覺得怎么回答都不妥當(dāng),只得期期艾艾地轉(zhuǎn)移了問題的側(cè)重點。
"那就對了。這老頭就是欠收拾,早該有個人治治他。舒展你自己說說,他耽誤了你多少事?一到周二和周四,那電話打得跟催命似的,好像你就沒其他事干。慣的臭毛??!"
"萬一他真不做了,怎么辦?"舒展一直很擔(dān)心這個問題。
"不做拉倒,咱再去找別人。他那份錢不好賺,搭不起那工夫。你就別管了……"
舒展覺得怪怪的。怪的不是事本身,而是馮闖的態(tài)度。這半年來,馮闖對公司里的事好像越來越不上心,就像是在應(yīng)付差事。馮闖不是個很有耐心的人,但面對客戶,他總能保持一些風(fēng)度--就算談不攏,起碼也不能不歡而散,買賣不成情義在……這都是他之前一直掛在嘴邊的話。而此次這番爆發(fā),真的只是出于長久以來對被老肖嚴(yán)重摧殘的不滿?老肖這筆買賣,說不上太大,但也不小,以他的脾氣,斷不能如此輕易地扔掉。到底是為什么?舒展想不明白,只是堅定地認(rèn)為馮闖的神出鬼沒和梁子韻的頻繁出動不是偶然?;蛘撸@對曾經(jīng)親密的搭檔之間出現(xiàn)了問題?
像是在印證這個猜測,沒多久,馮闖就接到了梁子韻的電話。馮闖拿起電話出了辦公室,明顯不想讓別人聽到他與梁子韻的對話。舒展去洗手間時,聽到走廊那頭的馮闖硬邦邦地說:"我怎么就故意拆你的臺了,梁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