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軍稍卻，接著步騎三萬，列陣而來。將士甲胄鮮明，披繒綺，鏤金銀，日光照耀，光彩奪目。對陣中晉軍士卒，烏衣敝甲，相形見絀，不禁氣短。周德威對李存璋說：“梁營中軍不聞鼓角之聲，分明主帥沒有催戰(zhàn)之令。梁軍志不在戰(zhàn)，只是為了炫耀兵威罷了。不挫挫敵人的銳氣，則我軍士氣難振。公為我掠陣，待我破敵，為士卒壯膽！”說罷高聲對身后士卒喊道：“前面都是汴州天武軍的人馬，盡是屠、沽傭販的商人子弟，盔甲鮮明，卻貪生怕死，不會打仗，十個也抵當(dāng)住你們一個。他們個個穿金戴銀，懷珠腰玉。捉到一個，你們就可以發(fā)筆小財(cái)?？祀S我殺上前去，不要錯過機(jī)會！”號令已畢，奮槊揮鞭沖入敵陣。身后千騎相隨，左沖右突，縱橫馳騁。轉(zhuǎn)瞬間俘獲數(shù)人，從懷中取出金銀珠寶，揚(yáng)手拋擲道：“一人所獲，價值百金，爾等足以自富矣！”說罷又沖入陣中。士卒個個踴躍，爭奮其勇。周德威出入再三，俘獲百余。梁軍望而生畏，漸漸退卻。周德威接應(yīng)李嗣源回歸本陣，也不追趕。梁軍也收兵回營。

當(dāng)晚，周德威入見晉王曰：“今日之勢大王已經(jīng)看到了，梁軍虛實(shí)大王自料如何？”晉王沉吟不語。周德威說：“賊勢甚盛，我軍宜按兵不動，以待其衰?！?

晉王不悅，半晌說道：“吾孤軍遠(yuǎn)來，救人急難。三鎮(zhèn)烏合之眾，利于速戰(zhàn)。王兄屢言持重，按兵不動，何也？”

周德威道：“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今梁兵虛實(shí)，王已知曉，我軍長短難道忘記了？鎮(zhèn)、定之兵，長于守城，短于野戰(zhàn)。王所恃者，我軍騎兵也。騎兵利于平原闊野，縱橫馳騁。太公《六韜》言道：’騎有十勝九敗‘。所勝者地平而易，四野無阻?；蝰Y而往，或馳而來。其疾如風(fēng)，其暴如雷，翼敵兩旁，掩其前后，其敵可破。左右有水，前后有山，三軍戰(zhàn)于兩山之間，此騎之限地也；所從入者隘，所從出者狹，彼弱可以擊我強(qiáng)；彼寡可以擊我眾，此騎之設(shè)地也；往而無以返，入而無以出，是所謂困于天井，困于地穴，此騎之死地也。大王曾兩度親臨陣前，想必知道，梁軍營前距野河不足百步。今我軍緊逼梁營，隔河為寨，騎兵何處展其足，揚(yáng)其長？野河之上僅有一橋相通，騎兵入者易，返者難。今日之勢王見之矣，若非李橫沖伏兵橋頭，史建瑭千騎尚能全軍而返乎？況我軍與敵人臨水相距，虛實(shí)盡為人知。敵富而眾，我貧而寡。逾水擊之不能前，欲長期對峙則糧秣少，日久天長，士卒無糧，牛馬無食。進(jìn)退失據(jù)，如何是好？王慎思之！”

李存勖越聽越煩，不禁怒道：“我意已決，成敗在我，勿庸多言拂亂人意，出帳去吧！”說罷拂衣而起，進(jìn)入內(nèi)帳，倒頭便睡。

周德威嘆了口氣，退出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