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霍夫說著，眼睛不由得向鐵王冠瞟去。他挨得很近，他的呼吸在拂動著馬克西米利安的發(fā)絲。面前是暗金色的卷發(fā)，黑鐵一般的王冠，王冠上面的寶石如同猩紅的血。

戴上這樣一頂王冠，也許比年少時初春的夢幻更銷魂。他幾乎忍不住要伸手去摸一摸它。

他有些費力地收回視線，像狩獵的猛禽一樣，緊密地觀察著馬克西米利安的神色。

他等了一會兒，見沒什么動靜，語氣中立刻加上了威脅。

"請您快下決心吧，您是士瓦本伯爵，要像您的弟弟阿爾伯特王爺一樣果斷，別讓我們這些忠誠于您的臣子對您感到失望。"

馬克西米利安睜開眼睛，抬起了頭，他轉(zhuǎn)過身，望著這些不耐煩的冰冷面孔。他所面對的未來猶如一片灰暗的濃霧，令人喪失信心。登霍夫的誘惑，沒有在他的眼睛里增添絲毫興奮，他的眼里只有茫然。

"牛羊，糧食……這些洛林的財富對我有什么意義，它們帶來的只能是災(zāi)難。談什么信仰，榮譽，忠誠，到處都是貪婪，都是冷酷，一個狼的世界，除了互相殘殺，掠奪，沒有別的。"他望著這些人陰郁地沉思著。

"我的兄長，怎么樣啊？"

阿爾伯特在催促他。馬克西米利安干巴巴地說道："我不能簽，這個條約需要我與魯?shù)婪蛞黄鸷炞植庞行?。我必須親自去告訴他我們的決定。

現(xiàn)在，我要到他那里去一趟。各位大人，請你們暫且耐心地等一等。"

登霍夫向領(lǐng)主們示意讓開道路，馬克西米利安穿過這些人，快步走出大廳。施韋林和衛(wèi)隊長及幾個侍從跟在他身后。

"太無恥了！這些奸佞遲早會毀了士瓦本，毀了伯爵！"蒂德曼憤然說道。

"憑著天主起誓，非得有人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不可！"

奧倫多夫騎士原本一直抱著手臂，怒目注視著滕貝格和那幾個幾個大貴族，這時他忽然朝這些人走去，推開幾個隨從，來到滕貝格的面前。

"你如愿以償了，爵爺，恭喜啊。我一直在等著你，現(xiàn)在請撥出一刻的時間給我！"

"走開，小崽子！"

滕貝格粗魯?shù)貙⑺频揭慌?，滕貝格的兩個兒子和隨從一起抓住他，推搡著他，在他面前，滕貝格旁若無人地徑直離去。

"毫無必要，騎士，"蒂德曼走上來，對奧倫多夫騎士說道，"他不會與你決斗。"

"不錯。不必急于一時。"

少年騎士臉上這時露出與年齡不相符的神情，好像忽然長大了。他的嘴角帶著胸有成竹的微笑。蒂德曼拍了拍他寬寬的肩膀，也會心地一笑。

"走著瞧吧，等這些人真的成為徹頭徹尾的叛逆，再宰了他們不遲！"

他們和少數(shù)幾個在這個過程中一直冷眼旁觀的領(lǐng)主也很快離開了這里。他們走出大廳，便立即收拾行囊離開了勃呂薩爾。

剩下的人有的松了口氣，喜形于色，有的互相看著，交換著疑慮的神情。幾個離得較遠，沒有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的貴族悄悄地互相詢問：

"他下決心簽字了嗎？"

阿爾伯特向登霍夫低聲問道："你看他們會不會又耍什么花樣？"

登霍夫反問道：

"還能有什么花樣可耍呢？他們已經(jīng)沒有別的路可走了，我的王爺！"

燦爛的陽光下，洛林的旗幟在烈風(fēng)中高高地飛揚著。那灰白色厚氈毯圍成的帳篷正被風(fēng)猛烈地撞擊著，鼓動著，發(fā)出沉悶的聲響。魯?shù)婪蛟诖髱ぶ械群蛑客弑静舻南?。昨夜的亢奮過去了，一種陰暗的心情忽然降臨。士瓦本領(lǐng)主、阿爾伯特群狼和刀鋒一樣森冷的目光，馬克西米利安那有些脆弱的神情，又在他眼前出現(xiàn)。馬克西米利安真的就能決定一切嗎？

應(yīng)該沒有疑問，確是有眾多實權(quán)人物，可畢竟他才是士瓦本伯爵。魯?shù)婪蚨似鹁票?，即使杯中只是洛林普普通通的塞克特酒，他依然一飲而盡。漸漸的，全身涌起了一絲舒暢的醉意。

一陣腳步聲，侍衛(wèi)進來通報，伯爵本人已經(jīng)來了。

他連忙走出帳外，迎著強烈的陽光，他看見馬克西米利安帶著施韋林和幾個侍從正騎馬向他走來。見到他出帳，他們立刻跳下了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