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森大叫："你……你把隊長殺了？"

李珠化抱住兒子李希洛的尸體慘笑："就是殺了！又怎么樣！在那種時候你還要充好漢嗎？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你能怎么辦？"

"廢話！胡攪蠻纏！為了自己生存，而把別人殺了，跟禽獸有什么區(qū)別？"

李珠化甩甩頭，沒心思跟我們辯解倫理，緩緩閉上眼睛，表情似在贖罪也似解脫："你們知道什么眼神最復雜嗎？動物垂死前的。我見過屠宰場待宰老牛的眼神，牛眼里蘊著淚水，說不出的感覺。隊長的眼睛我一輩子都忘不了。那時他緊緊看著我，他是我少年時的兄長和偶像，我非常崇拜他。只是在他決定要封鎖內村，任由里面自生自滅時，我就開始恨他了。因為我的……第一個女人就在內村。殺隊長，不僅僅是迫于趙全寶的淫威，更是由于內心的愿望。"他的表情十分猙獰："趙全寶看我殺了隊長，十分高興，讓我跟他走一趟。那時我已經渾渾噩噩，不知害怕了。到了后院，他從地窖里背出一個麻袋，壓低聲音說這里關系到一個重大的秘密，是關于黑球之神的。黑球之神的傳說在當?shù)亓鱾骱芫?，誰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背了大麻袋，跟在他的身后出了內村。當時天陰沉沉的，誰也沒有懷疑身邊的人就是個嗜血成性吃人不眨眼的狂魔。出了村子，石崖下有一臺柴油機船，那艘船正是我們家的。我把鑰匙給了他，趙全寶上了船，朝我擺擺手，駕著船走了。"

"那個隊長呢？"越南人問："其他人看見隊長的尸體就會發(fā)現(xiàn)出了問題。"

李珠化慘笑："隊長已經被我和趙全寶分尸了，趙全寶把他的頭提走了，說是作為路上的口糧。"

眾人無語。

"當時我把麻袋解下，驚奇地發(fā)現(xiàn)里面是一具奇怪的尸體。這個你們已經看到了，就是身體雪白的'蜥蜴人'，還有一個三眼女神像。我當時不明所以，趙全寶也并沒有交待這些東西的來歷。我瞞著村里人，雇外來的民工在后院打了個地下室，把尸體和女神像供奉其中。說來也是報應吧，自那天以后，我經常在夢中看見隊長血肉模糊的身影，嚇得一睜眼，就看見隊長站在床頭，一晃即逝。我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家里也陰冷陰冷，無奈之下我只好去求助紅姨。"

"紅姨到我家，仔細看過后，說我中了一種很厲害的降。一直問最近做過什么。殺死隊長那是我的秘密，怎么能告訴她呢。我只是說去了一次內村后，就變成現(xiàn)在這樣子。紅姨說我家里有一股很怨很悲的氣，她都無法了解和掌控的怨念。當時她直直地看著我，我終于斷斷續(xù)續(xù)把經過告訴了她，當然隱瞞了隊長的事。她到了地下室仔細驗過三眼女神像和'蜥蜴人'的尸體，跟我說……這些都是不祥的，乃'鬼旺'之物，如果強留就會有滅頂之災。我當時聽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就想把這個給扔了，但就在那天夜里，我聽見一個聲音……那是神的聲音……"

"我當時正在冥想，那個聲音突然傳入腦子里，寬潤、溫和，猶如天籟之音，他說我是神選中的信徒，讓我要照顧好黑球神的使者。晚上我入夢之后，夢見一片浩瀚的大海，無邊無沿，天空一輪黑日冉冉升起……這是世界的末日……這也是神諭……"

李珠化極為狂熱，看到兒子、女兒的尸體再也沒有剛才的哀傷、心痛，覺得孩子的死是一種光榮，是回歸更高純潔境界的榮耀。

"他入魔了。"熱希提搖搖頭："著相了。"

王剛問："什么叫著相了？"

"佛教術語，指的是執(zhí)著于表象而偏離本質。李村長說的這些太匪夷所思，究竟有多少是真發(fā)生，有多少是他撒謊，有多少是他自己的幻象，這都說不清。此中因果復雜，玄妙至極，雖然我不敢下什么結論，但可以肯定李村長入魔了。這么復雜的可以堪稱神跡之事，很容易讓人迷惑，執(zhí)著表象。而且東南亞人多信鬼神，遇到這樣的事肯定會把持不住自己。"

我說："現(xiàn)如今解開所有事件的關鍵就是烏鴉宮，謎底都在那。"

李珠化又瘋又傻，瞳仁渙散，在神性和人性的不斷沖擊下，終于崩潰了。周阿坤把他抗在肩頭往外走。亞森剁碎幾個打火機，把里面的汽油灑的到處都是，抄起一根燭臺就要往里扔。我突然想起個事來，連忙拽住他："稍等，我拿點東西。"

我把裂成兩半的女神像抱在懷里，跑出來。亞森笑："你拿這個干什么？當個念想？邪不拉幾的。"他把燭臺扔進佛堂，霎時火起，濃煙滾滾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