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類電影都是依靠視覺和音響效果獲得成功,這是否意味著人物片的死亡呢?不,因為前不久伍迪·艾倫(WoodyAllen)拍攝的《安尼·霍爾》(AnnieHall)和《我心深處》(Interiors)以及尼爾·西蒙(NeilSimon)執(zhí)導的《再見女郎》(Thegoodbye,Girl)和《加州套房》(CaliforniaSuite)的成功都證明,美國觀眾依然能夠傾聽和欣賞精彩的對話,只要這些對話是從能同時表現(xiàn)戲劇和電影活力的優(yōu)秀演員的口中說出。美國的年輕演員演每一個鏡頭時,都把它當作一場戲中最重要的鏡頭來演,他們演每一場戲時都把它當作全片最重要的一場戲來演,而他們演每一部電影時就好像這部作品將決定他們的一生!
不過,幾年前,美國電影同樣經(jīng)歷著演員危機:自從卡里·格蘭特(CaryGrant)、卡里·庫伯(CaryCooper)和詹姆斯·斯圖爾特(JamesStewart)離開銀幕,美國電影就后繼無人了。隨后幾年里,杰克·尼科爾森(JackNicholson)、達斯丁·霍夫曼(DustinHoffman)、阿爾·帕西諾(AlPacino)、理查德·德萊弗斯(RichardDreyfuss)、羅伯特·德尼羅(RobertdeNiro)紛紛到來,最后一位是約翰·特拉沃爾塔(JohnTravolta),在我看來,他與同行相比有一種優(yōu)勢:他的外表如同美麗的女子那樣令人賞心悅目。兼有兩性特征的外貌使他成為最具現(xiàn)代性的男演員,他的出現(xiàn)宣告了必不可少的男子氣概的末日。特拉沃爾塔就是約翰·韋恩(JohnWayne)的反面。特拉沃爾塔的名字與外表應(yīng)該能讓喜歡瑞特·布特勒(RhettButler)和喜歡阿希里·威克斯(AshleyWilkes)的女影迷們和解。
特拉沃爾塔的成功招人嫉妒,惹人羨慕,正如保爾·瓦萊里的預(yù)言:“如果不能激起很多人的仇恨,我們就無法走出陰影,哪怕只是一小步”。意大利導演阿爾貝托·拉都達(AlbertoLattuada)毫無顧慮地訴苦:“我們是否應(yīng)該先請求約翰·特拉沃爾塔的同意才能繼續(xù)拍電影?”然而,優(yōu)雅的特拉沃爾塔來自意大利,拉都達不可能不知道意大利帶給好萊塢的一切!看到弗蘭克·卡普拉(FrankCapra)這位聰明而有朝氣的西西里人提早二十年就離開影壇真是遺憾,還有美國人魯賓·馬莫利安(RoubenMamoulian),他們都是好萊塢最優(yōu)秀的演員,他們總是慷慨大方,熱情友好地接待在好萊塢短暫逗留的歐洲同行們。
好萊塢最大膽的意大利人更喜歡在舊金山生活與工作,他就是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FrancisFordCoppola),為了完成電影史上最長的影片--《現(xiàn)代啟示錄》(ApocalypseNow)--他賣掉了自己的(絲綢)襯衣。今年夏天,我們終于可以蜂擁進電影院觀看這部電影,哪怕只是為了看看馬龍·白蘭度年輕時的演技。
在此期間,喬治·丘克(GeorgeCukor)和阿爾弗萊德·希區(qū)柯克這兩位好萊塢最活躍的耄耋老人,仍然繼續(xù)著他們的事業(yè)。喬治·丘克在電視領(lǐng)域發(fā)展,希區(qū)柯克則為環(huán)球電影公司拍片,他也是這家公司的大股東之一。今年夏天,希區(qū)柯克要在芬蘭拍攝他的下一部作品《短夜》(TheshortNight)。和《美人計》(Notorious)一樣,在該片中,他將會把愛情和偵探這兩個主題結(jié)合起來。在上個月的一次盛大晚宴上接受美國電影學院頒發(fā)的“終身成就獎”時,希區(qū)柯克說:“人不僅僅以謀殺為生,他還需要溫情和獎賞,有時還需要一頓美味佳肴”。希區(qū)柯克不再是曾經(jīng)的男孩導演了,他不得不宣布《短夜》將是他的封鏡之作。我不禁想:災(zāi)難片的浪潮遲來了十年,因為,如果由希區(qū)柯克拍攝《超人》,那么觀眾可能真會看到這位英雄在紐約上空飛翔……
美國許多年輕導演借鑒了希區(qū)柯克的經(jīng)驗,他們懂得如何使用手中的攝影機,不會再為“正在說話的人攝影”。但我們可以提出這樣一個問題:他們有沒有繼承那位在五十年中把如此多的謀殺場面拍得如愛情場面般動人的導演的敏感?
在好萊塢,一切都在變,但一切又都沒變。這個地方對外國人永遠熱情好客,只要他們進去時能把鞋底擦干凈(為了使他們的鞋底不帶祖國的痕跡)。三年來,好萊塢的攝影師一直不同意奈斯特·阿爾芒都(NestorAlmendros)在加利福尼亞工作,可當他們看到泰倫斯·馬力克(TerrenceMalick)在加拿大拍攝的《天堂之日》(DaysofHeaven)時,他們被阿爾芒都的攝影技術(shù)征服了,于是公平地把奧斯卡最佳攝影獎頒給了阿爾芒都。
慷慨的美國人常常建議我去他們國家拍片,我?guī)缀蹩偸且韵嗤脑捇卮鹚麄儯骸拌b于我對反英雄題材以及甜蜜苦澀的愛情故事的興趣,我覺得自己有能力拍出第一部虧本的《007》。你們真的對此感興趣嗎?”不,還是嚴肅一點,事實是這樣的:一位歐洲導演只有在他重新回國工作的幾率降至零的情況下--比如政治事件之后--才會希望在好萊塢獲得成功……只有當他絕望之極,只有當他處于生死關(guān)頭,他才會面臨這樣的選擇:“好萊塢還是失敗”。此時此刻,我們要向米洛斯·福爾曼(MilosForman)致敬,這位最近剛剛成為“美國人”的導演固執(zhí)而強悍,他執(zhí)導的那部美麗的影片《頭發(fā)》(Hair)即將拉開戛納電影節(jié)的序幕。因為我們交往了十五年,我可以肯定地說,通過這部影片,米洛斯完成了一個長達十二年的夢,那就是把《頭發(fā)》搬上美國的銀幕。福爾曼早在拍攝《啟程》(Takingoff)和《飛越瘋?cè)嗽骸罚╒olau-dessusd'unniddecoucou)時,心中就懷著有朝一日拍攝《頭發(fā)》的希望。那么,在結(jié)束這篇不夠全面也有失公正的1979年美國電影概述之前,我自然要歡迎米洛斯·福爾曼出席戛納電影節(jié)。
(《法國電影》戛納電影節(jié)特刊,197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