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頭總有一個念頭支撐著我，如果今日一切的努力都是白費，那么，我注定只有迷失和彷徨。

一個月后，我們帶著希望踏上回國的路程，臨行前，肖逸和翰克喝得酩酊大醉，一塌糊涂。

他一晚都叫著我的名字，像個溺水的孩子一般。

而我也不過是個抓著一塊破木頭的可憐人而已。

第二十二章

漫長的飛行旅程，我們應(yīng)該像其他乘客一樣，盡興而歸地疲倦入眠，機艙里難得這般安靜，空氣中微漾著安詳?shù)奈兜?，像玩瘋了的孩子睡得死沉，還做著甜美的夢。

我習(xí)慣靠窗而坐，小小的橢圓形窗口讓人十分壓抑，外面太陽明晃晃的。

三個月的夏威夷行，突然密閉在這小小的空間，讓人覺得有些恍惚，如此不真切，小腹的傷口隱隱作痛，還微帶些癢，我按了按，盡量避免去撓，肖逸將手覆在我手背上，看著我側(cè)臉，我能想象他的神情。

我在綿長的起飛注意事項告知中，想起我童年讀書工作結(jié)婚，一遍一遍梳理著，我為什么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模樣，其中的痛苦也許只有媽媽能理解，可我怎么能告訴一樣渴求完美的媽媽和爸爸，你們的女兒原來連最基本的都做不到，我所有的努力和期望，因為這功虧一簣。

我想起出國前和沫沫在車上的談話，她歪著腦袋問我，你為什么不可以。當(dāng)時我穩(wěn)當(dāng)?shù)鼗卮鹚?，我與她不一樣，我要走的路早已有定數(shù)，我依賴這種感覺，我依賴我和肖逸的生活，我依賴肖逸帶給我的感覺，我的人生因為他，如同涓涓小溪一般的流著，不曾變化。

肖逸太了解我，所以他害怕。

可他不知道，他的害怕只是一時，他害怕失去我，而我卻害怕漫長的人生中，這種恐懼會時時跟蹤著我，我害怕這份感情因此而變成小心翼翼，事事隱晦和顧忌。

我害怕我琢磨不到他的心思，我害怕他所有的表現(xiàn)，只是想讓我更好受，我要的，只是一個不真實的肖逸，他累，我累，為這個不完整的家庭。

我們自欺欺人，如同在黑暗中睜著驚恐的大眼，卻還要假裝互相慰藉，沒事，我沒事，我們好好的，一切都是完美的。

沫沫的事，我都沒這么恐懼，也許我心里有肖逸對我的依戀，即使我不肯承認(rèn)，但仍有那份自信，我們離不開彼此，我們最終還是要在一起的。

我無數(shù)次想象，如果失敗，我們的生活該如何繼續(xù)，我該拿什么來安慰自己，我仍然是我，這次旅行中，什么也沒有發(fā)生，只有陽光、沙灘、湛藍的海面，一回頭，我們在沙灘留下凌亂的腳印……

是的，我悲觀，我害怕了，人生里從未退卻過的，我的溫暖家庭的夢想，變得軟弱了。短短半年里，我們經(jīng)歷了超過結(jié)婚四年來所有的情緒，濃烈的、苦澀的、恐懼的、無奈的……他吻去我臉頰的熱淚，他一直試圖讓我看清楚他眼底的堅決和信念，可那會刺得我的眼睛生疼，如同白晃晃的陽光，盡管溫暖著你的身體，卻讓你不敢直視?！凹乙耍瑒e這樣?！彼麊伪〉那靶仨训梦译y受至極，也心疼至極。我緊緊抓著他的衣衫，感受著飛速的前進，如同向地下沖刺，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肖逸，我怎么覺得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家宜，家宜……”他難受地不斷蹭著我前額和臉頰，想要幫我擺脫這種殘念，我忍不住哽咽，壓抑地哭泣起來，慢慢變成哼起那首輕快的歌謠：“有三只小熊，熊爸爸，熊媽媽……”

我又睡了過去，旅程是漫長的，機艙里幽暗昏黃，我微一轉(zhuǎn)頭，肖逸斜靠著座椅，我們同蓋著一床薄毯，他正看著我，也許一直這樣看了許久。耳邊清晰可聞的是氧氣和空調(diào)出口的呼哧聲，在頭頂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