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宜啊,今天回家吃飯吧,沫沫買了些好東西,你回來補補?”我還未回話,
媽媽轉(zhuǎn)開頭說讓他們輕點,別太吵。她再問我意見時,我說我已經(jīng)吃過飯,我的心脆弱得連溫暖也承受不起了。對面的紅燈正顯示29 這個數(shù)字,我想到,今年我29 歲了呢,多么尷尬的年紀,
前面是迷茫和黑暗,后退卻也沒有勇氣。我還是轉(zhuǎn)了身,卻一下子便看到林放就距我?guī)撞竭h,他驚訝了一下:“家宜,
真的是你?”“林放?”我的訝異并不比他少?!拔覄傇跇巧峡吹?,還有些不確定?!?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原來那大廈便是碩微的辦公樓,可我記得他的辦公室
是在16 樓。他看向我胸口的書,我一笑,將書翻了個面,改成提在手上。他將西裝外套披在我身上,我記起,去年遭遇意外時,他也是這樣,給我罩上
他的大衣。也許我們同時想到,互相對視一笑。
“走吧,上去喝杯茶暖暖身子?!彼k公室擺設一點也沒有變化,我捧著熱茶吸著裊裊上升的熱氣,他點燃一支煙,問我沫沫的情況?!昂芎谩=o我一支?!彼吹蛊俗约旱模仂o靜看我吸?!跋卤P棋吧,林放?!蔽覍P闹轮?,他一敗涂地,我心里想著,我不能再成第二個沫沫,可是又能怎
么辦呢。
她可以被程文豪救贖,可我已經(jīng)到了深淵的底部。
我贏得沒有一絲喜悅,林放卻輸?shù)门d致勃勃。
“你有病嗎?”我問。他一愣,聳肩朝我一笑:“也許是吧?!薄梆I了,一起去吃飯?”他起身道,從休息室里再拿出一件外套。我點點頭,起身時聞到林放衣服里淡淡的煙味,摻雜著若有若無的古龍香水味,很好聞。他載我到了一個私人會所,偌大的二樓,隔著四五間獨立的小餐室,全都是上好的紅木裝飾,精致的鏤空顯著年代的久遠,斑斑駁駁,有種安逸的味道。服務員熟稔地帶我們到朝南靠窗的小隔間,厚實的地毯,走上去無聲無息,吃
中餐原來也有這么安靜的地方。
有了錢,總會想到更好更舒適的方式。
林放看了我一眼,按了一下桌角的紅色按鈕:“今晚要清淡一些的。”
“野菌餐如何?”柔和的女聲馬上回應。
林放朝我挑眉示意,我點點頭。
菜品一次上齊,再無人打擾我們。
“家宜,嘗嘗看?!?
“很鮮。”我道,也許外面一般吃不到。
“什么時候想到要和你太太離婚,當時是什么感受?”我們吃至半飽,不再聊蘇遙、小司。
他慢條斯理靠上椅背,神情明顯卻是不太想回答我這個問題。
我尷尬一笑,他卻也笑道:“我早知道你這人說話直來直去,或是你只對我這樣?”
我倒是真的認真地想了一回,釋然一笑:“好像真的只對你這樣。”
他打了個響指,神色輕松,喚人撤下飯菜:“對我來說,并沒有太多的感受,我認定了一件事,從不后悔?!?
“縱然是錯了?”
“我沒想過,我既認定了它,它便有了價值,也就無謂對錯之分?!彼麚u搖頭,
卻說得帶有哲理的成分。這話用來單指感情,倒是十分恰合,愛了,就不要去后悔,也不用計較你錯還是我錯,也許都沒有錯,只是事情就必須這樣發(fā)展,你我都無力回天?!澳闩c肖邦談過嗎?”我不想再糾結(jié)在這個問題中,我與林放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于是轉(zhuǎn)了話題。他長長地“嗯”了一聲,眉心成川字,眼神變得十分幽暗,與這暗紅的木料相互襯應,都是如此有底蘊,一言兩語難以道清?!皼]有意外,但這不怪肖邦,是她本來就不是我心目中所認定的良人?!蹦蔷褪?
說肖邦不是他可以放心托付的人。
“你和你太太也是病態(tài)的關系?!?
“也是?”他一笑,反而咀嚼起這兩個字。
我討厭他這樣的態(tài)度:“難道不是嗎?”“好,好?!彼μ种浦?,“我們不說這個?!痹瓉硭膊贿^是一個一直想逃避的人?!八枰粋€契機,我也一樣?!彼滞蝗患恿艘痪?,眼里有光芒一閃而過,留下耐人尋味的神色。我不想再與他這般打太極的談話,起身道:“時候還早,我想我應該去光顧我小叔子的生意了?你呢?”他沒有猶豫,起身挽起外套,擁我一同下樓:“當然是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