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是個人情關系發(fā)達的國家,紅包是人情關系的重要明證。一個社會關系良好的家庭的婚嫁酒宴是絕對少不了紅包的,平時你給予別人幫助或好處,這都是情分,總需要個合適的機會和借口要還的,這都是正常的人情往來。社會也需要這種往來,你來我往的結果使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達到一種情感、金錢相對收支平衡的狀態(tài),朋友情、關系網才能繼續(xù)維持下去。這也是老何為女兒隆重操辦婚禮的社會心理和文化背景。
由于岳父在背后運作整個事件,婚宴男主角王傳志就輕松了不少,加上何琳要求這兩天不要見面了,圖再見新鮮。在每一個新郎官都累死累活體力精力透支的"臨界點",他也樂得輕松,偷得浮生半日閑,帶著母親、哥哥、姐姐和跟來的兩個孩子到家樂福各置了一身行頭。那種大賣場,尋常的衣服也貴不到哪里去,不能在重要酒宴上有損形象。每人照著二百塊錢花,鞋子另算,所以全家人都在服裝開放區(qū)轉來轉去。
王老太太一再出長氣,"要穿俺兒買的新衣裳了,沒白吃苦受累,說啥也值了!"而且嫌一百塊的上衣,齁貴!一百塊的褲子,齁貴死了!哪能讓人家賺咱的錢,硬拉著一條暗紅條紋的二十九塊九的外套和一件十九塊九的黑平絨褲子去排隊結賬了。傳志的哥哥和姐姐很實誠,把二百元的上限用足了,每人又額外抓了一雙皮鞋;孩子們也在其父親、媽媽的指導下一共拿去了近五百塊塊的服裝。這樣傳志花去了近半個月的薪水,一千多塊大洋。
路上老太太也沒少指責其閨女兒子,"不是自己的錢花起來不心疼,買那么貴中啥用?還不一樣遮身蔽體?!"
"好不容易這一次,當然得穿得像樣點,不能給傳志丟人啊,好歹我們是婆家人!"王傳祥在出租車上一邊換新鞋一邊嘿嘿笑。
"對呀,何琳家有錢,就一次,又穿不窮他!"大姑姐笑吟吟的。
招弟也蠻羨慕地說:"二叔二嬸每月都掙錢!"
司機大叫:"怎么這么臭??!"
何琳又累又興奮啊,酒宴前一天晚上招來了三個伴娘--呵,凡是未嫁的好友,想當新娘又沒膽量的,全部拉來邊培訓邊實習了。有一個伴娘門路較廣,認識一個電視劇攝制組的化妝造型師,專造都市言情劇的型,?;鞘邪最I的妝。于是說了幾句好話,用一包大白兔喜糖換來了一個當年最時髦的新娘妝,發(fā)式蓬松端莊,既高貴時尚,又嫵媚迷人。何琳發(fā)重誓偶爾打一個瞌睡什么的也要把頭支起來,直到它自然松懈、變形。
一幫小姐妹在新娘最后的閨房里嘰嘰喳喳,盡情笑啊鬧啊,發(fā)誓明早不讓新郎官那么順當地接走新娘子。不知為什么說起共同的朋友小雅,眾人一片嘆息:她家的老太婆太能攪和了,是嫁老公還是老婆子啊?嫌兒媳家窮--她自己家不窮么!嫌兒媳單位不行,在酒店工作名聲不好--名聲不好怎么了?一般人想做大堂經理還沒這份能力和機會呢!嫌兒媳掙錢少,六千塊一個月夠多啦!咱們念了本科薪水還遠沒到這些呢!她兒子工資倒高,免不得每天加班加到半夜啊,拿人當牲口使的公司,有什么了不起?現在拿健康換金錢,幾十年后免不得拿金錢又買健康去了!對了,還嫌她文憑低,文憑高一點,達到本科水平,又有什么用?我們這幫人還不是例子嗎?切!狗眼看人低的糟老太婆,除了七仙女沒有配得上她那個兒子的了!什么玩意兒。
呵呵,何琳心里又一次找到了平衡,自己的婆婆,怎么說呢,除了摳門摳得厲害,其他方面嘛,還是小心翼翼高看自己一眼的。小姐妹對傳志的評價還蠻高:英俊,偉岸,有男人氣概,上進,勤勞,不娘娘腔,還是國家公務員!
何琳心里美滋滋的。至于他沒多少財產和金錢,在談情說愛和有情飲水飽的年紀,談物質是有些煞風景的。
那天老何夫婦住進大學,郁華清凌晨跑過來給伴娘們支招:新郎新娘在明天每桌敬酒時,如何把白酒調包成白水,要眼疾手快,要學會轉移客人的注意力,不是有三個伴娘嘛,接力啊!對了,千萬別心虛啊。反正不能讓一對新人,尤其是新娘喝得酩酊大醉、語無倫次,繼而倒地不起。我們何家的女孩要自始至終彬彬有禮,落落大方,目不斜視!
早上六點,花車來了,是老何為愛女請的勞斯萊斯,牛氣哄哄回頭率很高的那種,后面是婚慶公司安排的奧迪車隊,車上鮮花氣球洋娃娃一個不少。
新郎一身挺括的深灰色西服,喜慶的紅條紋領帶,锃亮的皮鞋,為了風度也不要溫度了,寒風中顛兒顛兒在伴郎陪同下志得意滿地按新娘的門鈴來了,沒想到吃了閉門羹。新郎伴郎都是生瓜蛋子,不太了解北京嫁娶的風俗,學校里又沒教,未免有點傻眼氣短。傳志內心多少還是有點自卑的,拉不下面子像本地土著帥哥帥弟那樣哄人,說軟話,一時像霜打的茄子愣了神,只憑伴郎使勁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