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更往前的地方找到一條出口,有一個洞口通向田野。" 我在她旁邊坐下之后,輕聲地跟她匯報我的發(fā)現(xiàn)。
"親愛的,你做得好,那么現(xiàn)在,不要讓任何人注意到我們在做什么。我們很快就要出去了。"
于是,我們裝作沒事一樣,靜靜地收拾行囊,在沒人注意的時候沿著隧道偷偷溜了出去,很快便走到了有日光透進(jìn)來的那個洞口。我很輕松地鉆了出去,要穿過洞口并不難,雖然洞口并不高,在我的腰際左右。而我也需要先清除一些橫長在洞口的歐洲蕨,接著,艾薇把兩個背包和夏洛蒂從洞口遞給了我,但等到她自己要穿過來的時候,卻因為洞口太小而在肩膀處卡住了。她扭動著身體退了回去,接著我們倆有點慌亂了,不顧一切地想要將洞口鑿大,我們沒有工具,只得用手挖掘,用手指撥開堅硬的土塊兒。我心中非常憂慮:如果我們失敗了,就意味著我們必須回到那個隧道里頭,再次被迫加入到那一大群的逃難者中去。一想到這兒,我們想要離開的決心便重燃了起來,每挖一下,艾薇就會試著鉆出去一次。
"再有一下就好了。"艾薇總是這樣說。所以我們不斷地努力,我得做大部分的工作,因為我人已經(jīng)在外頭,被我挖松的泥土不斷地落到艾薇的身上。后來,我掰開了一大塊泥土,但這次發(fā)生得有點太突然了,以至于我往后一仰,像球一樣滾了下去。艾薇看不到洞外的我,就有些擔(dān)心了,等到我爬回到山丘上時,她正在做另一次的努力,使勁把肩膀往外推,這次她終于成功了,經(jīng)過許多次向上的扭動,她的身子總算爬出了洞外。
"謝天謝地,自從我們開始了這段旅程,我竟然已經(jīng)變得這么瘦了呢!"艾薇開玩笑地說。
"我剛才滾成了個布丁卷。"我跟她說,我們倆相視一笑,能從那個擁擠的礦坑中逃出來真是件值得慶祝的事情。我們在草地上躺了一會兒,雖然兩個人都累壞了,但是心情卻很好,慶幸著我們的好運。
"你看看你。"艾薇仔細(xì)地審視著我手上黏著的污垢,我們原本淡色的頭發(fā)也被泥土給染黑了,還有我們的臉上,也都沾上了泥巴。我們站起來,盡可能將我們衣服上干松的泥土抖落,再次準(zhǔn)備出發(fā),為了避開有士兵站崗的那個入口,我們小心地沿著山丘的邊緣前行。
走到山腳下時,我們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正身處在一個山谷間,這里有川流不息的清澈小溪。我們一路沿著河岸走,直到確定離礦坑很遠(yuǎn)了才停下。艾薇從她的背包里拿出了母親給她的清香肥皂,我的母親和外婆都很喜歡這種高品質(zhì)的香皂,在開始使用之前都會先儲放很長的一段時間,因為她們相信香皂這種東西,越硬就能用得越久。而這塊香皂發(fā)揮了極高的效用,它幾乎伴隨著我們完成了整趟旅程。它聞起來有些薰衣草的香味兒,這也是另一股會立刻勾起我對這段漫長旅程記憶的香氣。
我屈膝跪在河岸上,將頭發(fā)浸入溪水中弄濕,艾薇將香皂涂抹在了我的頭上,然后幫我搓揉頭發(fā)直到產(chǎn)生許多泡泡,之后我得再將頭浸入水中將頭發(fā)沖洗干凈。艾薇也用同樣的方法清洗了她的及肩秀發(fā),而我則幫她抹香皂起泡泡。溪水雖然沁涼,但我倆都因為能徹底清潔一下而高興,所以對此并不在意。頭頂艷陽高照,我們被冰冷的溪水清洗過的身子也因此暖和了起來。我們將手腳清洗干凈,然后用艾薇帶在背包里的小毛巾擦干。我們沒有飯菜可吃,不過艾薇還有兩顆為特別時刻所留下的糖果,而現(xiàn)在正是它發(fā)揮作用的時候。我們慢慢舐著糖果,希望它的形狀能夠一直保持著不變。那之后,我們喝了一些溪水,便躺在陽光下的一小塊兒空地上休息了幾分鐘,那上面還布滿了層層精巧的小白花,毛巾也在一旁晾曬著;幾年后我在英國聽到了這種小白花兒的英文,它被人們叫做"安妮皇后的蕾絲"。我從這些細(xì)小花朵所形成的泡沫狀花叢的空隙間仰望天空,感覺它們像是將我們藏了起來。這些花還讓我想起了外婆,她總是穿著別著胸針的白色蕾絲上衣,想到這兒,我心中不覺泛起了一陣渴望與家人團(tuán)聚的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