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我錢心里不舒服?”陳遇白在晚餐桌上向某個啃紅燒雞啃得滿嘴油的女人發(fā)問。
小離狠狠地咬了一口雞腿,把它想象成某人的肉一樣猛嚼,廢話!你欠人家錢你心里舒服哦?
“沒有沒有……我是一想到由于自己的學藝不精劃傷了總經(jīng)理的愛車,心底油然而生無邊無際的愧疚感?!彼p手夾著雞腿合十,面色沉重。
陳遇白冷哼了聲,“回答我是,或不是?!?/p>
“……是?!毙‰x半天才猶猶豫豫地回答,吃不準哪一個答案符合他老人家心理需要。
“那欠秦宋的錢心里就不會不舒服?”陳遇白冷然問道。
“不是?!彼@次回答得比較干脆,“只不過比欠你的舒服?!?/p>
陳遇白剛剛有所好轉(zhuǎn)的面色又瞬間黑下去。小離暗自在心里感慨:這人的臉配了遙控器似的,想轉(zhuǎn)什么色轉(zhuǎn)什么色。
“他喜歡桑桑,所以是不會要我還的?!备粫易黾覄盏謧?,小離在心里補充了一句。
“這倒不笨,看出來了?!标愑霭奏托?,怎么自己的事就看不透呢?
“他看秦桑的眼神綠幽幽跟狼似的,我能看不出來嘛!”
“哦?”陳遇白很感興趣地頓了一下,“那,我的呢?”說著他慢條斯理地摘下了眼鏡,湊上前來,一雙深邃的眼睛盯著她。
他棕色的瞳孔是很干凈的墨黑,長長的睫毛下密密的影,偶爾一眨,犀利的眼神就像要看進人心里去……安小離一個激靈,天吶,這廝會迷魂術(shù)!
她趕緊抓起一個雞翅膀又狠狠地咬了一口。
“嗯?”陳遇白溫柔醇厚的聲音更像蠱惑,在等著小離的答案。
他是要告白嗎?小離心肝撲通撲通的。
“呃……你說呢?”快說你喜歡我!小離連害羞吃驚的準備都做好了。
“我說……”陳遇白柔情似水地看著她,修長的手伸過來,抬起她的下巴,嘴唇微動,眼看就要說出口。
小離感覺雞腿和雞翅都遠去了……世間只有他即將說出口的這句話——
“——我說,安小離,你的吃相也太難看了吧?”陳遇白柔柔地說了出來。
小離一陣眩暈,左手狠狠壓住右手,一遍遍地告訴自己眼前這個是衣食父母,千萬不能把手里的骨頭塞進他欠扁的嘴巴里去!
她咬牙切齒的表情顯然取悅了陳遇白,他嘴角彎彎,取過眼鏡帶上,繼續(xù)低頭吃他的飯。
這個丫頭看來很期待自己對她說點什么,呵呵……
“等等!”小離尖叫一聲,企圖以音波阻擋住即將合上的電梯門。
可是門還是緩緩合上,她甚至看到門邊站著的Lisa背著后面的人,不動聲色地用尖尖的彩繪指甲猛地按著一個鍵——既然門沒有打開的趨勢,那么她按的就是Close鍵嘍?
小離邊急速飛奔邊詛咒:臭Lisa臭Lisa!你千萬別落我手里?。?!
眼看電梯門就要在離她一臂之距處死死合上,里面伸出一只正義之手,擋住了門,小離做好了撞上冰冷電梯門的準備,沒想到能趕上,一時沒及時剎車住,“砰”一聲撞上一具胸膛。
那人悶哼了聲,卻沒有推開她。
小離從鼻間熟悉的薄荷味立刻分辨出這個見義勇為的壯士身份。
“跑什么!”壯士顯然被撞疼了,又不好意思當眾揉胸,只好皺著眉低聲質(zhì)問罪魁禍首。
小離暗自用小眼神向Lisa飛刀子,不服氣地小聲嘀咕:“要遲到了?!?/p>
“不能早點出門?吃得多就算了,人也這么懶?!北降卣f。
電梯里霎時死一般的寂靜,大家看似俱都若無其事的樣子,耳朵卻通通都豎了起來——總經(jīng)理可是終極酷男,平時和誰說話都不多廢話一個字的,這么“溫暖”的句子,這個安小離果然和他有一腿!
小離頭上三條黑線……當著這么多人,你說得這么曖昧是要害死我?。?/p>
果然,中午休息時當安小離坐在馬桶上正準備暢所欲言的時候,外面就飄來了八卦——
“真的,我在場,親耳聽到的!”某女邊說邊走進廁所,聽方位似乎在鏡子前。
“天吶!那個安小離有什么好?。块L得一般,穿衣服品味也一般。”
“就是!總經(jīng)理怎么會看上她!我長得比她好看多了!”
“啊呀你真是的……”
兩個矯情的女聲嬉笑。
安小離暢不出來了……
直面八卦,就算是真的勇士,也是需要心理緩沖的。
回到辦公室,她把臉埋在文件堆里,死死地貼著沒有溫度的A4紙。
“小離,進來下?!眱?nèi)線想了,冰山在呼喚她。
小離已死。
“小離?”冰山隔了三十秒又召喚。
有事燒香。
“安小離!”
淚流滿面……尸體被凍醒了。
安小離耷拉著腦袋走進去,沒好氣地問:“干嗎?”
陳遇白抬頭,微微詫異,“你怎么了?”
“沒怎么?!?/p>
“不說扣工資?!?/p>
安小離憤恨,你還有別的招數(shù)沒有?!
“說。”
她咬牙:“早上……你在電梯為什么那么說?別人會誤會?!?/p>
陳遇白“喔“了一聲,無所謂似的隨口問,“誤會什么?”
“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你也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墒?,我不認為我們……目前這樣很好?!毙‰x慢慢地說出這些天來她漸漸梳理出的情緒。
“哪里不好?”陳遇白抬起了頭,聲音變得柔和了些,循循善誘的模樣。
“我們……好像,我覺得,嗯,相處的情況很……奇怪?你明明可以找很會做菜的人,你又不缺錢——”小離還是有些表達不清。
“——可是你欠我錢,除了壓榨你勞動力,我找不到更好的辦法彌補我的損失。”陳遇白理所當然地理直氣壯。
“可是——”他這么說,小離也覺得有道理,可是,她就是覺得……他對她,是不一樣的。
“嗯?”他示意她往下說。
小離給自己打氣,鼓足勇氣還是說了出來:“可是——你吻了我?!?/p>
說完她的臉紅到耳朵。
那個纏綿清涼的吻,她每每想起都覺得不真實,可是他體溫偏低的身體、堅硬的牙齒、柔軟靈活的舌頭,每一樣她都有著真切的回憶。
陳遇白低沉愉悅地笑了。
他一笑,小離更是恨不得把頭埋到胸前去。
“小離,”他喊住轉(zhuǎn)頭就跑的小女人,“那么,你覺得呢?你覺得我為什么吻你?”
小離沒有轉(zhuǎn)身,她不敢。站了一會兒,還是說不出話,一跺腳,還是跑了出去。
那一整天,公司上下都明顯感覺到陳總的心情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