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張被折了三次的信紙被彭小瑛抻了出來,我透過紙背看到這封信里面寫了更多的字。彭小瑛的目光冷冷地看著我,然后移動到那張信紙上,我能聽到她細聲讀信的聲音。我的額頭、鼻尖、人中上都是汗珠,我自己都能看到我鼻尖上的汗。后來,我擔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彭小瑛看完信后,猛地把信拽在我臉上,我猛然想起被林可用棉花糖拽我的情景。
彭小瑛氣得突然站起來,用手指著我的鼻子大喊著:“你看看吧!”
這時候我感覺她那纖細的手指變成一把槍指著我,而她的牙齒在我眼里也變成了一顆顆獠牙!我當時真有點怕了,我和她認識9年了,但從來沒見過彭小瑛如此生氣過。我從地上撿起那封信,帶上眼鏡。
越辰:
我打算下周就去做手術了。我不麻煩你了,你還是好好陪著她吧。我想來想去,雖然這么長時間了,但我還是得承認,我們壓根兒就不合適。她還是最適合你。我一切安好,勿念。
“陪著她、適合她、陪著她、適合她、陪著她、適合她、陪著她……”這幾個詞在我腦子里像幾根針輪番扎著我。真是“一妞兒未平一妞兒又起”!我的腦子里就像被潑了八次消毒液一樣,干干凈凈,空空如也。我對彭小瑛的恐懼都淡化了,我只是在想,李紅顏提的這個“她”到底是誰?
彭小瑛看看表,冰冷地對我說:“吃飯去吧。”
我抬起頭,納悶地看著她。
“犯什么愣???”她有點不耐煩地催著,說完向臥室走去。
當她從臥室走出來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她換了一條很薄的米色亞麻長褲。我嘆了一口氣,從沙發(fā)上站起來,站在原地,眼睛看著地板,嗓子里干咳了一下。我其實想說點什么,但好像嗓子眼兒被塞了一塊石頭一樣,根本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我們倆一路無話,來到小區(qū)附近的一個小飯館。因為我們這個小區(qū)才剛剛住人,附近的服務設施還沒有完善,顯然這個飯館也剛開業(yè)不久,里面只有一桌吃飯的兩個客人。一進去還能聞見一股濃重的油漆味,墻上掛著一幅書法,上面寫著“財源廣進”。一個操著四川口音的小服務員手里捧著菜譜,招呼我們坐下,又有一個歲數(shù)大一點的服務員端過來碟子和筷子。
服務員把菜譜放在桌子上,我和彭小瑛誰都沒動。服務員看了我倆一眼,我有點尷尬趕緊打開菜譜。
“你想吃什么?”我試探性地問彭小瑛。
“隨便。”彭小瑛拖著下巴,眼睛看著窗外。
“嗯……溜肝尖、生菜有么?”我問服務員。
“好像有吧。”服務員低下頭翻看著菜譜。
“有!爆炒圓生菜!”說完服務員低頭在單子上寫著。
“再加兩碗米飯,行了。”
溜肝尖和生菜是彭小瑛最愛吃的兩道菜,無論是到高級的餐廳還是到這種小飯館都是必點的。再加上她今天如此生氣,我當然也要點這兩道菜,但是我敢保證這次將是她人生中印象最深的一次。
我們倆坐著一句話都不說,我偶爾喝兩口沒有茶味的茶水,而彭小瑛一直保持著托著下巴的動作。我喝了一口茶,抿了一下嘴,吞吞吐吐地說:“其實……咳……那個,我知道你對我挺不滿意的?!?/p>
“沒不滿意。”彭小瑛依然沒有看我。
“哦?!?/p>
“是失望!”她突然把目光轉向我,我看到她眼睛里浸著淚花。
我能體會她的心情,真的。你想,從我向她撒謊說她是我初戀到蹦出來一個懷孕的李紅顏再到蹦出來一個“她”!如果我要是彭小瑛我也得瘋了,擱誰誰都得瘋。我低著頭,拿著一根筷子在桌子上無規(guī)則地畫著,而彭小瑛的淚花也并沒有適時地流出來。她看著窗外,突然低聲說了一句話:“咱下午別去民政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