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我還不太確定?！比葑雍鼗卮?。

瞳正想開口說不想去時，大桌對面的母親問千花：“哪件事？你們在談什么？”那是去年與光太郎同班的寶子的媽媽。于是千花向她扼要地解釋：“有個作家想采訪幼兒教育?！蓖睦锇碘?，這事不跟寶子媽媽說比較好。

“哦？小雄媽，你對這方面很熱心嘛?！?

“哪有什么熱心，我什么也沒做。對方大概是想問問，怎么會有像我這么懶的媽吧？”

千花笑著說。寶子媽媽身旁的母親也轉(zhuǎn)過來，加入話題。

“拜托，你少來了，不是讓孩子去學(xué)游泳和英文嗎？還說什么都沒做，真敢說啊。以前我們班上也有像你這樣的人，考試前老是說自己都沒念，結(jié)果考滿分。”

瞳瞪大了眼睛看著她，那是大班孩子的母親。她的口氣很親昵，看來應(yīng)該跟千花很熟吧?；蛟S那是兩人之間才會說的玩笑話，但也未免太刻薄了。最重要的是，瞳很清楚千花絕非時下所說的“教育媽媽”。

雄太去學(xué)的才藝，都是因為雄太自己想學(xué)，所以才讓他去學(xué)的，千花自己也說過，如果雄太不想學(xué)，就不會再讓他去了。然而，千花卻沒有生氣，只是笑答：討厭，真過分。千花人面廣，既不怕生，膽子又大，所以跟任何人都能馬上成為好友，看著這位母親和千花，瞳心想，她們的交情應(yīng)該比我想象的更深，也比我們之間更深吧。

不久，坐在大桌的母親們開始熱烈地談起小學(xué)入學(xué)考試。不知道是誰說只瞄準(zhǔn)國立大學(xué)附小，后來聽說那種學(xué)校有專門的輔導(dǎo)班，根本不用再去上幼兒園。那小孩就幾乎沒再來了。哦，真的嗎？我是決定N女中附小，因為我自己就是那里畢業(yè)的。這種事，還是直接說出來比較好，對了，你們知道小儂他們一家暑假去意大利嗎？因為學(xué)前班的作業(yè)要他們寫暑假的回憶，所以才去的。現(xiàn)在大家都這么做，不過，我們家是去北海道。

面對母親們不斷展開的話題，瞳或容子都插不進去，只能目瞪口呆地當(dāng)個旁聽者?；蛟S是無聊吧，茜茜開始扭動，于是瞳站起來走到角落，晃動身體來安撫茜茜。

“哦--太厲害了，一家四口一起去意大利得花多少錢?。俊彼犚娗Щ鋸埖捏@呼聲。

“小雄媽，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到國外去反而是減分，小儂媽媽的算盤打錯啦?！逼渌哪赣H傾身向前說。

“那怎么做才會加分呢？”

“最好的方法是去郊外，八岳或輕井澤都行，跟爸爸捕昆蟲觀察，或是跟媽媽體驗擠奶，或是三人一起野炊，這一類的回憶啦。太花錢的那種都不行，重要的是要給人留下全家動員一起學(xué)習(xí)的印象。”

“拜托--小雄媽，你別又裝出什么事都不懂的樣子，其實偷偷在打聽吧？”

“真過分！動不動就這樣說人家。”千花也不生氣，賴皮地笑。

我到底干嗎來這里？瞳哄著茜茜，心里思忖著。又對這種想法感到憤怒。這跟她在國中時的感受，絲毫沒有改變。瞳清楚地記得，清一色女孩的嘈雜教室里，自己也總是這樣站在偏遠(yuǎn)的位置，想著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在向日葵計劃里就完全沒有這種事，總有人來找她說話，或是停下正在進行的會議，對瞳解釋她聽不懂的事。我是這么想的，我認(rèn)為那樣不對--只有在那里，瞳才可以自由自在地發(fā)聲。

之所以自問為何站在這里，是因為無法加入母親們的考試話題。她從來沒想到考試這回事，但是真的不用考慮嗎？因為茜茜的出生，回向日葵工作的計劃又要延后了，但那到底是我個人的事。就算她能在那個場合中暢所欲言地發(fā)表看法，但那種熱忱不像這些母親事事以孩子為中心，熱烈談的也不是孩子。身為一個母親都不可以逃避吧。不管覺得考試有無意義，或是應(yīng)不應(yīng)該為了孩子好而讓他考試，自己都該拿定主意，并且把它說出來才對……

“雖然有點舍不得，不過時間差不多了?！逼渲幸晃荒赣H起身，提醒大家餐會結(jié)束，“我想我們就在這里解散?！?

四下響起鼓掌聲，“大家辛苦了”的話聲交錯而起。有的孩子哭了，有的孩子蹲在地上拍手，大家各自準(zhǔn)備打道回府。

瞳和容子、千花一起走出飯店，雨不知何時停了。他們和其他母親道別后，一起朝大馬路走去。背帶里熟睡的茜茜突然睜開眼睛，一動也不動地望著瞳，然后又閉上眼睛。光太郎和雄太走在前面，正互相炫耀今天換到的物品。一俊則牽著容子的手走著。

“我不是那種人?！弊咴谕腿葑又虚g的千花，突如其來迸出這句話，“我不是假裝不在乎，卻讓雄太學(xué)這學(xué)那，也不是裝著什么都不懂，去向人打聽情報。剛才，她們不是這樣說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