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文聳聳肩，套上夾克說：“我們一走，他們就會靜下來了?！?/p>

“我有說你們可以下桌了嗎？弗朗科？凱文？你們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媽的閉嘴！”老爸對老媽說，“我正在吃飯?！?/p>

老爸沒有提高音量，暫時還沒，但我聽了還是下顎一緊，同時看見凱文不由自主閉上眼睛。

“我們走吧，”我說，“我想在諾拉離開之前和她聊聊?！?/p>

我雙臂捧著箱子輕輕下樓，努力不讓證物受損，凱文替我扶著門。街上空空蕩蕩，戴利全家已經(jīng)消失在三號里。強風掃過路面，有如巨手抵住我的胸口，阻擋我的去向。

打從我有記憶開始，我父母親就和戴利夫婦彼此憎恨，理由成千上百，外人想要了解結(jié)果只會讓他們?nèi)佳鼙?。我和蘿西交往之初曾經(jīng)刺探過，想了解戴利先生為什么聽了大動肝火。但我只是抓到了一點皮毛。

戴利家的男人在健力士工作，這是一個原因。這份差事讓他們高人一等：工作穩(wěn)定，福利優(yōu)渥，還有機會往上爬。蘿西的老爸晚上修課，說他要在生產(chǎn)線力爭上游。我聽潔琪說他最近當上小主管，還向房東買下他們住的房子。我爸媽不喜歡有想法的人，戴利家討厭失業(yè)酗酒的廢物。據(jù)我媽的說法，嫉妒也脫不了關(guān)系。她大氣不喘就生了五個孩子，泰瑞莎·戴利再怎么努力卻只生了兩個女兒，一男未得。不過你要是讓她講下去，她就會開始提起戴利太太多次流產(chǎn)的故事。

老媽和戴利太太平常會聊天。女人喜歡貼身憎恨對方，這樣攻擊的力道才強。我從來沒見過老爸和戴利先生對話超過兩字。兩人最緊密的聯(lián)系（是因為工作，還是生育方面的嫉妒，我不清楚）也就是每年對話一兩回，就是當老爸喝得太醉，搖搖晃晃過門不入，跑到三號去的時候。他會在路上顛顛倒倒，猛踹欄桿，吼著要麥特·戴利像個男人出來和他打一架，直到老媽和謝伊（要是老媽去辦公室當清潔工，就由卡梅爾、謝伊和我）出去說服他回家。遇到這種情況，你可以感覺整條街都豎起耳朵竊竊私語，幸災樂禍。但戴利家從來不開窗，也不開燈，最困難的就是扶老爸繞過樓梯的轉(zhuǎn)角。

我們冒雨跑到三號門口。“待會兒進去之后，”凱文敲門時，我對他說，“由你負責開口?！?/p>

他嚇了一跳?！拔遥繛槭裁词俏?？”

“幫個忙，就跟他們說箱子是怎么找到的，之后再由我接手?！?/p>

他看來不大高興，但我們家小凱一向喜歡討人歡心，而且他還來不及想出不傷和氣的辦法要我有事自理，這時候房門就開了，戴利太太探頭出來。

“凱文，”她說，“你好——”她認出我，雙眼圓睜，打嗝似的喘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