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谷岳和劉暢分別看過一部電影,叫“走進荒野”。他們還一起聊過這部電影,都很欣賞電影里面那個小伙子,也為他的死感到惋惜。
這部電影改編自一個真實的故事:1992年,品學兼優(yōu)、身為運動健將的美國大學生克里斯托弗從艾默利大學畢業(yè),面對前途無量的就業(yè)機會,他卻選擇了一條令身邊人匪夷所思的人生道路——拋家棄業(yè),將自己的兩萬四千美元存款全部捐給慈善機構(gòu),把剩下的現(xiàn)金也燒了,開始在美國流浪,到處打零工,心目中向往著阿繺-斯加的大自然。他一路搭車,終于來到阿繺-斯加,躲到多爾頓公路旁的荒野里獨自生存——他想用這種極端的方式,在紛亂的現(xiàn)代世界中找到自己。他穃-山越嶺,櫛風沐雨,與自然為伍,與野獸抗爭,卻因吃錯了一種蘑菇,無法呼救,得不到醫(yī)治,喪身在荒野中。他死的地方有一輛廢棄的大巴,這輛大巴是多年前獵人的臨時住所。
來阿繺-斯加之前,谷岳和劉暢希望能去看看那輛大巴,看看小伙子當年生活過的環(huán)境。那個地方與公路的直線距離是五十多公里,步行需要兩天,而且要蹚過三條河。勞倫斯開車路過,谷岳和劉暢希望至少能在附近轉(zhuǎn)轉(zhuǎn)——沒有帳篷和睡袋是一大遺憾,今年夏季雨水也多,蹚過那三條河非常困難。他們此前聽說,就在兩周前有一個男孩淹死在附近的河里。自從《走進荒野》播出后,每年都有一兩百人專門去看那輛大巴,那里幾乎成了美國戶外運動的一個朝圣地。
這個故事現(xiàn)在在美國很有名。但是在阿繺-斯加,多數(shù)人瞧不起這個年輕人,覺得他太大意、太傻了——他當初吃錯蘑菇,想試著走回城市,可因為河水高漲,走不回去了,其實只要沿河走幾公里,就有一個地方可以輕易渡河。只是不知道他當時的體能是否允許。
之所以一定要去拜訪這位主人公,是因為阿繺-斯加的荒野確實是一個解脫心靈的地方。每個男孩子心里都埋藏著浪漫主義的激情,都曾希望能像他一樣,拋開世俗的一切,拋開社會的壓力,真正去做大自然的一分子。沒有手機,沒有上司,沒有身份證,甚至沒有親人,只是一個人在荒野中呼吸。面對饑餓、寒冷甚至死亡,感受自己最真實的存在。結(jié)局雖然悲慘,但是仍有很多人敬佩他,把他當成精神力量的源泉。
他們在費爾班克斯搭車的那位大姐曾說,拍電影的時候,導演采訪過她的弟弟,她弟弟當時就住在那附近,那個男孩的喪生地。大姐說,這個男孩太傻了,去野外生存又沒作好準備,不知道碰到困難以后該怎么辦。人們看好萊塢的電影,或者看探險的書,覺得這些事很浪漫很刺激。但是到了事發(fā)地,當?shù)厝说目捶ㄍ耆煌囊耙稽c兒也不浪漫。在這方面,谷岳很欣賞前面提到的奈利,她比電影里的那個年輕人要聰明得多,她不莽撞,很理性——有夢想是好的,敢放下是好的,但是不能沖動,要作好充分的準備。
他倆想徒步接近那輛大巴。河水不深,只是沒膝,但是冰涼刺骨。兩周前的那個男孩,就是在這一帶出的事。劉暢了解一些戶外知識,知道在這樣冰冷的河里走不了幾步,腿就會僵掉,倒下來被水沖走。所以不需要很深的河,也能把人淹死,關鍵看水的溫度。
他倆走到了距離大巴約三英里的地方,被那條河阻斷了行程。他們把包里的白酒取出來,一半灑在地上,一半分著喝了。朝著大巴的方向,他們還點了三支煙,算是敬了三炷香。
劉暢隨探險隊到長絓-源拍攝的時候,也曾遇到過這樣一個人。他們在河邊發(fā)現(xiàn)了尸體,死了一個月了,而且只是一個人。一般登山的人都有同伴,一個人暴尸荒野,很不正常。他們通過網(wǎng)絡找到了這個人的信息,他是患有嚴重腎病的人,生命只剩半年時間,他選擇了一個人走去長絓-源,將生命結(jié)束在荒野里。
劉暢在日記里寫道:我一直對死在長絓-源的這個人以及這個故事感興趣,后來才知道了《走進荒野》的這個美國男孩,發(fā)現(xiàn)他更早、更極端、更忠于自己的追求。一個人要做到極致是困難的。我們?yōu)槭裁匆??為什么要完成這次艱苦的旅行?我和谷岳常常討論這個事情,甚至還發(fā)生過爭吵。挑戰(zhàn)極限完成自我,還是力所能及地去做一些簡單的事情,每個人的路可能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