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喊殺聲四起。蒙古兵一擁而上,用大木樁撞擊寺門,寺門雖大,但在重擊之下很快就搖搖欲墜了?!案轮ā彪S著門閂折裂的巨響,哲蚌寺的大門“轟”的一聲打開了。蒙古兵前鋒一擁而入。只見所有的喇嘛將倉央嘉措團團圍住,一動不動地守護在大殿前。他們本來要帶著倉央嘉措逃跑,但大廟四周都已被蒙古兵團團包圍,與其倉皇猥瑣地逃跑被抓回來,還不如有尊嚴地做最后的反抗。
拉藏汗邁著大步來到大殿前,看著咬牙切齒的喇嘛們,心里一陣冷笑。在篤信武力的他看來,幾個喇嘛的反抗未免太可笑了。而他最嫉恨的那個年輕人——倉央嘉措正面無表情地目睹著眼前的一切。
拉藏汗大叫道:“大皇帝圣旨已下!倉央嘉措是假的!我已將真達賴佛爺請出來了,你們還不快前去敬拜!”拉藏汗相信,只要自己不斷地向喇嘛們灌輸這個意思,他們最終會服從現(xiàn)實的。
喇嘛們微微有些騷動,但沒人挪動半步。拉藏汗有些急了,他聽著寺外傳來的哭喊聲,恐懼感又襲上心頭,他有些不由自主地一揮手,讓手下趕快抓人。
虎狼一樣的蒙古兵一擁而上,幾名喇嘛稍一反抗就被馬刀砍翻在地,鮮血濺染倉央嘉措的袍子,灑在冰冷發(fā)白的石頭臺階上,血跡斑斑。其余的喇嘛并不退縮,一層層站到倉央嘉措前面,看來是要誓死保護他。喇嘛們的心因拉藏汗的策反本來已有幾分動搖,但眼前令人暈眩憤怒的鮮血又讓他們即刻堅定起來。
倉央嘉措見幾名喇嘛倒在血泊中,悲痛欲絕,拼了命大喊一聲:“住手——”
這一喊叫聲嘶力竭,所有人都在一瞬間停了下來。
倉央嘉措輕輕推開身邊喇嘛的手,顫抖著說道:“我心已死,徒留肉身何用?我跟他們走!”倉央嘉措因喇嘛的死,內(nèi)心充滿巨大的愧疚,罪孽感讓他幾乎都忘記了苦痛,如今只想盡快犧牲自己,結(jié)束所有紛爭。
眾喇嘛還想用力拉住他,但都被他輕輕推開了。喇嘛們沒辦法,只好齊刷刷跪倒在地,一個個泣不成聲。倉央嘉措伸手為每一個人摸頂賜福,更是走到已經(jīng)絕氣的幾名喇嘛的尸體旁,為他們整理衣衫,做完這一切,他鎮(zhèn)定地一步步來到拉藏汗面前。
拉藏汗看到形容瘦削但全身透著一股神圣氣概的倉央嘉措,心跳一陣加劇。冥冥中,似乎有一種力量在環(huán)繞著這個被他視作敵人傀儡的年輕人,這種力量像陰天時月亮周圍的光暈,帶著似乎能穿越永恒命運的悲傷與高貴。他努力抑制自己,盡量不讓倉央嘉措身上那股奇特的力量影響自己。
倉央嘉措把雙手高高地伸到拉藏汗面前,一言不發(fā)。
拉藏汗停了半晌沒說話,有些事做起來雖很容易,但真要下決心的時候反倒很難。但現(xiàn)實是哪有那么多時間讓他躊躇呢?拉藏汗終于一發(fā)狠,朝手下一使眼色,幾個士兵走上前去,把倉央嘉措架起來就走。大殿前頓時響起哭聲一片,震耳欲聾。
隊伍又重新回到了最開始的樣子,只不過倉央嘉措周圍的士兵更多了。人群目睹了這一變故之后徹底心灰意冷了??蘼暠宦淠瘔阂种瑵u漸沉寂無聲,每個人都像木頭人似地一動不動地站著。偶爾有幾個孩子的哭聲打破沉默,又在悲哀情緒的重壓下戛然消失。蒙古兵的隊列不停吆喝著,朝北方走去。
這時,沒有人關(guān)心身外的萬物,大自然從不在乎人類的所有煩惱。當這一切發(fā)生的時候,天空越來越陰沉,暴風雪馬上就要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