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今年年底,”貝絲娣說道,清澈的雙眸激情四射,“公共租界的街道上,將會有超過兩萬具尸體。每天我們都踩在尸體上走過,但是,我沒看到你們任何人為之做點什么?!?/p>
貝絲娣相信我們應該變革。但我不明白,當我和梅對周遭發(fā)生的一切故意視而不見時,她怎么能容忍我倆?
“你是在問我們是否愛自己的國家嗎?”Z.G.問道,“世上有兩種愛,你們不這么說嗎?愛國,是我們對國家和人民的愛。愛情是我們對所愛之人的愛。前者是激情澎湃的,后者是羅曼蒂克的。”他瞥了我一眼,我立刻臉紅了,“難道,我們就不能兩者兼而有之?”
快凌晨五點時,我們離開了咖啡館。貝絲娣和我們揮手作別,鉆進她爸爸的汽車,絕塵而去。我和梅也與湯米、Z.G.道晚安——其實已經是早安了,然后我們叫了一輛黃包車,又一次在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交界處換黃包車,然后,我們在鵝卵石路上顛簸著回家。
這城市,像一個永不沉睡的大海。晚上,退潮;現在,伴著清晨的到來,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循環(huán)與律動。收糞的人推著車子,沿著巷子一路吆喝著:“倒馬桶啊!收糞啰!倒馬桶?。 鄙虾4蟾攀堑谝慌须?、煤氣、電話和自來水的城市。但在污物處理上卻很落后。不過沒關系,城郊的農民愿意出高價買城里的糞,因為城里人吃的好,糞的肥力就足。收糞的人后面跟著賣早點的小販,他們賣薏仁、杏仁和蓮子做的粥,撒了玫瑰和白糖的年糕,還有五香茶葉蛋。
我們到家,付了黃包車夫的錢,拉開了大門門閂,走在通往前門的小徑上。彌漫在夜色中的濕氣,讓花草、灌木和大樹的味道格外清新,我們陶醉在花工種的茉莉、木蘭和中歐山松的香氣里。我們走上石臺階,從木雕牌匾下走過。為遷就我們迷信的媽媽,家里特意掛了這據說能鎮(zhèn)宅的牌匾。我們走到門口,鞋跟踩在鑲木地板上,咯咯作響。右邊的客廳里還亮著燈。爸爸沒有睡,在那里等著我們。
“坐下,不要說話?!备赣H指著他面前的椅子,對我們說。
我乖乖坐下,交叉的雙手放在大腿上,雙腳交叉。如果我們闖了禍,做出一副嫻靜的樣子總是有好處的。過去幾個禮拜,一直掛在父親臉上的那股憂慮,今天仿佛凝固在了他臉上,讓他顯得那么冷酷。他接下來說的話,永遠改變了我的人生。
“我已經把你們倆的婚事定了?!彼f,“婚禮后天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