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嘯伯一聽就明白了,王縣長這個賊心不死的家伙,又蠢蠢欲動了。他想干什么?單憑一個小小的陳倉縣長,想動自己這樣的一方名望,簡直是癡人說夢。想當(dāng)年,在西安城里跟他孫嘯伯交往的都是些什么人物?一個破縣長,只配在后面提靴子而已。他知道王縣長覬覦他所掌握的秘密,但他不怕他,不買賬。這個人的底牌他早已查清楚了。民國初年,王本齋留學(xué)日本攻讀農(nóng)業(yè),回國后在北洋政府里做了小小的職員。后來北伐成功后,他沒窩上了,溜到西安來花費了一筆錢,鉆營謀取了這個職位。他官雖小,人卻貪,還自不量力,是為官場一大忌諱。這種小魚遲早是要被別的大魚吃掉的,倘若他還能僥幸存留,自己也要親自出手,將他這頂小小的烏紗帽給擼下來。
孫嘯伯暗暗下了決心,目送俞梅的背影消失在前面圓門里。他皺起了眉頭思忖,這個女子明說自己在外面吃了晚飯,這個時候明擺著不可能是單獨一個人溜達(dá)出去的。她在陳倉也許有其他的熟人,會是什么人呢?他目前對于明里為敵的王縣長等閑視之,但對她卻不能。這個陡然冒出來的女子,兒子的大學(xué)同學(xué),可算是讓他煞費心機來猜臆了。這女子跟兒子連文之間,會是怎樣的關(guān)系呢?他們大學(xué)同學(xué)期間談過所謂的戀愛了嗎?不然,她怎么會找上門來,絲毫不帶羞怯和歉意?再看看孫連文的舉止反應(yīng),那簡直就不用分析了,一目了然。俞小姐極有可能成為孫家的媳婦。這種想法此時此刻猶如泰山壓頂般占據(jù)了孫嘯伯的腦海,他倍感壓抑地吁口氣,討厭起自己的想法,討厭起這個不請自來的女子,討厭起見了昔日女同學(xué)就邁不開腿的兒子,討厭起跟這女子同住整日里嘰嘰咕咕不停的女兒。總之,一種不祥的感覺令他暫時喪失了生活的樂趣,他沿著麻石小徑快步返回書齋去了。
俞梅進(jìn)了屋子,靈秀正坐在燈下看書,掉頭來看她,說還以為她會回來吃晚飯的,結(jié)果肚子餓癟了也沒瞧見。哥哥孫連文今晚胃口很差,只吃了一小碗米飯就丟開筷子了。俞梅笑了笑,說:“那,我待會兒去看看他,請他吃餅干,我包里還有兩罐子美國餅干,你也吃一點?”
靈秀跟她早已廝混熟了的,也不推辭,笑嘻嘻地看著她取出罐子,費力地撬開蓋沿,拿出幾片遞過來,接在手里脆生生地咬了一口,說:“不錯,你趕緊拿著它去哄我哥哥吧。這會兒,沒準(zhǔn)正難受著呢?!?/p>
俞梅作勢欲打,半途收回手掌,刮了刮她的鼻尖,笑罵:“你個小東西,專門瞎起哄。你哥哥知道了,揍不死你!”
兩人嘻嘻哈哈鬧了一氣,靈秀嘴里含著餅干,被她胳肢得笑得接不上氣,搖手求饒。俞梅這才放手,提了餅干罐子去孫連文的住處。這時,孫連文頗有些心神不定,在屋子里踱步難眠,聽到她熟悉的腳步聲,悄聲說:“我就知道沒事的,應(yīng)該沒事的?!?/p>
俞梅微笑說:“你說呢,我這可是要安安全全地站在你面前呢?!?/p>
孫連文連聲說:“很好,很好,快進(jìn)屋來坐?!?/p>
俞梅進(jìn)了屋,將餅干罐子往他面前一遞,說:“你那寶貝妹妹說你晚飯沒胃口,怪罪我。沒法子,只有將功贖罪,拿它來填飽你的肚子吧?!?/p>
孫連文說:“嘿,別聽這小丫頭胡說。她無事生非的那張嘴,我拿他沒法子,你……擔(dān)待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