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孫嘯伯最為牽掛的俞梅俞小姐,卻沒有羅列。孫嘯伯疑惑,問鄒震原由。鄒震無奈地解釋,這女子并無公職,又不在西安,所以一時難以調(diào)查。等過些時候再查,或者他手里是否還有新的關(guān)于她身份的線索?孫嘯伯考慮了一下,說她是黨玉昆的侄女,改從母姓。也許,去黨家村可以查得明白。
他這話一出口,不但在旁邊旁聽的榮老板聳然動容,連置身事外的鄒震也放下了酒杯,問:“黨玉昆還有個侄女嗎?”
孫嘯伯苦笑,說:“豈止是侄女,他還是犬子連文的大學(xué)同學(xué)呢。真是匪夷所思?!?/p>
鄒震訝然,說:“這可就奇怪了,從未聽說過土匪黨玉昆竟然還有個大學(xué)生的侄女呢,還特地改了姓。她去陳倉,恐怕是拜訪令郎吧?”
孫嘯伯喝了一大口酒,說:“豈止拜訪,已經(jīng)住在我家里了?!?/p>
鄒震大笑,親自替他斟酒,舉杯相邀,說要慶賀。早就聽說孫嘯伯和黨玉昆是莫逆之交,現(xiàn)在,他的兒子又和黨玉昆的侄女好上了,日后嫁入孫家做媳婦,那是親上加親、大快人心的好事??!孫嘯伯摁住了酒杯,搖頭正色辯白道:“鄒兄切莫亂開玩笑。這件事八字還沒有一撇呢,而且也還是我心里的一個難題。我總覺得這女子舉止形跡透著古怪,所以才托信請你幫忙查的。她的底細,不弄清楚,我真是寢食難安??!”
看他這副焦慮的樣子,鄒震安慰說:“別急呀,你來了西安,這兒離黨家村并不遙遠,改日我派人去打聽。再說,你不答應(yīng),這兩個年輕人還敢越雷池半步嗎?在這地方,掉頭去看來時路,已然恍如隔世了。孫兄不妨在這里歇息幾天,我們都會替你想辦法的。先要解燃眉之急,你莫非忘了?”
孫嘯伯會意,知道他所說的燃眉之急是指咄咄逼人的王縣長,點點頭說:“既來之則安之吧。一切都拜托鄒兄這些多年的老朋友了?!?/p>
酒足飯飽后,主客興盡而散,一路鞍馬勞頓的孫嘯伯先去預(yù)備下的客房歇息了。特地來陪酒的榮老板告辭出門,回了店鋪。一路上,他坐在顛簸不定的黃包車里,拿定了主意。有關(guān)孫嘯伯今天所說的重要問題全都暫時隱藏,不告訴約翰遜。黨玉昆和孫嘯伯的交情,不但陳倉人人皆知,西安這邊也不是件稀罕事。那年,孫嘯伯星夜趕來西安,就是拜托了鄒震以及另外一位摯友,向馮玉祥求降的。可惜,馮玉祥正忙于北伐,率勁旅坐鎮(zhèn)洛陽,沒能見著。不然的話,黨氏歷年來掘得的寶藏,也不會全部落在了宋哲元一人手里。甚至西安古玩行都沒能沾到邊,買賣全部被天津租界里的掮客做去了,很發(fā)了一筆橫財。這也是他腹誹宋哲元的一個重要理由。
但他更感興趣的是有關(guān)黨玉昆盜掘?qū)毼锏囊粋€傳說。據(jù)說黨玉昆留在陳倉城里成為宋哲元戰(zhàn)利品的那些寶物,只是黨軍藏寶的一部分而已。因為之前宋軍兩次攻伐陳倉未果,黨玉昆為防萬一,將藏寶的一部分精品送出城外去埋藏起來了。他戰(zhàn)死之后,再也沒人能夠知道它們的下落。鑒于孫嘯伯在第三次討伐前出城赴西安請和,很有可能黨玉昆向他有所托付。孫嘯伯掌握著這筆藏寶的秘密的傳言,并不僅限于陳倉。也許,這就是孫嘯伯近十年來蟄居陳倉的原因吧。他是心中有鬼,防人暗算,還是畏懼流言,閉門避禍?不過,今晚得到的這個訊息,有著極其重要的價值。自稱黨玉昆侄女的女子摸上了他的家門,莫非東窗事發(fā)了,索要當(dāng)年叔父的藏寶?孫嘯伯不明所以,要借查該女子身份為由,策動反擊?榮老板相信,不僅自己會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鄒震也會如此判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