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惇四十多歲了,當了二十多年太子,皇帝老爹宋孝宗依然健壯如故,沒有退休的意思。趙惇心里很是著急,望著自己有些灰白的胡須,心中有種說不上來的郁悶。他的老婆李鳳娘是個厲害女人,時常催促他奪取皇位。
子奪父位,這是皇家常常上演的經典戲碼,可是趙惇沒有這個能耐,他的老爹是有名的賢君,難得的明主。李鳳娘埋怨自己的老公無能,親自為他找來染胡須的藥,叫他拿著去見皇帝老爹。趙惇對老婆的吩咐向來唯命是從,不敢有任何抵觸情緒,托著一把胡須對老爹說:“兒子的胡須都白了,有人送來染胡須的藥,我卻沒敢用?!?/p>
孝宗聽出了兒子的弦外之音,答道:“有白胡須好,正好向天下顯示你的老成,要染須藥有什么用!”趙惇碰了軟釘子,從此不敢再向孝宗提及此事。
沒有勸服老爹,趙惇無法向老婆交差,心情更覺不暢。李鳳娘一計不成,又找了一個機會。淳熙十四年(公元1187年)十月,太上皇高宗駕崩,孝宗悲痛欲絕。他對高宗的禪讓一直心存感激,加上自己已年逾六旬,對恢復中原也深感力不從心,因此他一改以往為先帝服喪以日代月的慣例,堅持守三年之喪,既表明他對高宗的孝心,也借機擺脫繁瑣的政務。李鳳娘見此,立刻聯(lián)合一些朝臣,放出風聲說:“現(xiàn)在太上皇賓天了,皇帝應該服孝,服孝期間是不能工作的?!?/p>
孝宗原本不是高宗的親兒子,又想賺得以孝治天下的美名,也就忍痛割愛,放棄皇位,讓趙惇接班。
趙惇接班后,胡子不用染了,一時間興致高漲,大有努力作為的氣勢。無奈的是,這位新皇帝怕老婆慣了,當了天子依舊受制于老婆,并且還讓這位老婆大人弄成了精神分裂癥。
李鳳娘一直憎恨自己的公公,原因就是他太能活了,耽誤了自己的皇后前程。李鳳娘如此自信也是有道理的,她出生時家中盤旋著幾只黑鳳凰,為此取名鳳娘。算命的人說:“這個女子將來會母儀天下?!碑敃r還沒有坐穩(wěn)皇位的宋高宗聽說后,就把她許配給自己的孫子趙惇,意圖很明顯,孫子媳婦是皇后,那么孫子就是皇帝,以此推之,兒子和我也就是天子了。
李鳳娘憑借高宗的迷信心理進宮,多年來耀武揚威,似乎在向宋家天子們表明:你們算什么?是我的旺夫命,讓你們沾了光。難怪宋孝宗的幾位重臣都看不下去了,對自己的主人說:“趙惇接班,我們沒意見,可是李太子妃如此霸道,恐怕將來有變。”宋孝宗不是不知道這位兒媳婦的惡劣行徑,也曾經公開申斥過她。
李鳳娘記恨在心,當了皇后,首要工作就是報復公公。她認為挑撥老公和公公的關系,不讓趙惇去看望他爹,把老頭子晾在一邊,是最好的辦法。兒子不去看他爹,這在現(xiàn)代人眼中不算什么,可是同樣的事情發(fā)生在皇宮大內,情況就大大不同了。趙惇不去看望老爹,臣僚們總是拿這事說事,勸導皇帝要仁孝,要尊敬太上皇,這樣才是大家心目中的好皇帝。
做好皇帝還是好丈夫?人面臨選擇的時候總想著魚與熊掌兼而有之,然而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趙惇在老婆大人和臣僚們左右夾擊下,也就是在親情與愛情左右擺弄下,漸漸神經脆弱。
日子難過就要尋找原因,趙惇雖然在老婆面前懦弱,卻不傻不癡,而且智商很高,很快發(fā)現(xiàn)老婆大人之所以呼風喚雨,無非是倚仗那些太監(jiān)。于是,趙惇立刻想到殺掉李鳳娘的心腹太監(jiān),給她來個釜底抽薪。想的倒是不錯,無奈趙惇對老婆實在又怕又愛,結果難下決心。
趙惇下不了決心,李鳳娘卻察覺出事情端倪,她跑到老公面前大哭大鬧,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陣勢。趙惇嚇壞了,經此折磨,脆弱的神經更加不堪一擊。
偏偏李鳳娘還要在趙惇脆弱的心上撒了一把鹽,讓他徹底走向絕望。那天,趙惇不知怎的心情有些好轉,就高高興興地命人端水洗臉?;实巯茨樋刹皇羌∈?,有十幾個宮女、太監(jiān)專門負責,有的準備溫水,有的負責保管毛巾,還有人會采辦一些時髦洗臉用品,大致相當于今天的洗面奶之類的護膚品,不過更天然,也更高級,什么珍珠、牛奶、花瓣,都是宮廷常見的。但當時的皇帝只能用木盆或者銅盆洗臉,沒有今天的高級洗手間。
太監(jiān)手捧洗臉盆恭恭敬敬地侍立一旁,趙惇挪步近前,早有一位宮女替他挽起衣袖。這位宮女動作輕盈,一雙白玉般的小手在趙惇眼前晃來晃去,煞是可愛。見此情景,趙惇頓生愛憐之心,不禁望著那雙小手脫口而出:“好!”
此一聲“好”乃真好,完全表達“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之意,別無其它。怎奈何,趙惇何其不幸,那位宮女何其不幸!第二天,趙惇照常起床洗臉,早已忘記昨日清晨的事情,哪料到此時忽有太監(jiān)入內,手捧食盒,滿臉笑意地對趙惇說:“皇后娘娘命奴才送來了禮物?!?/p>
禮物?趙惇奇怪地望著食盒,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可是又不敢不接受皇后的好意。當食盒打開后,趙惇嚇呆了,里面赫然放著一雙血肉模糊的纖纖玉手。
玉手慘案讓皇帝徹底失控,他心病發(fā)作,時常從睡夢中哭醒。僅僅如此也就罷了,時隔不久,李鳳娘趁趙惇出宮祭祖,命人亂棍打死了趙惇的愛妃黃氏。自從心病發(fā)作,只有這位黃氏體貼入微,失去唯一的慰藉,趙惇痛不欲生,卻不敢指責老婆大人半句。
趙惇于是賴在宗廟里不走,也許是希望祖宗顯靈來救助自己。誰知道祖宗可能認為他太窩囊,當天夜里狂風大作,暴雨傾盆。趙惇驚恐加刺激,終于得了精神分裂癥,臥床養(yǎng)病。
宋孝宗得知兒子有病,很想去看望他??墒抢铠P娘卻對丈夫說:“老頭子不安好心,肯定是來害你的,然后重新立皇帝,你千萬不能見他?!壁w惇對老婆依舊言聽計從,至死不肯見老爹一面。
沒多久,宋孝宗郁郁而亡。這下趙惇該出面為老爹辦喪事了吧?可是趙惇依然不肯,視老爹的喪事為他人的事。
不為老爹辦喪事,實為大不孝,大臣韓侂胄和趙汝愚啟奏太皇太后,讓太子趙擴替父親辦喪事。當然,喪事完畢,趙擴也就順理成章地成了新皇帝,可憐的趙惇這次倒很迅速接替老爹的班,坐上了太上皇的寶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