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姐的轎子不給我用,我出來的早,蘇府的轎子全都派出去了,于是蘇公子只好送我回來?!?/p>
我娘蹙眉,橫肉一顫:“招娣不要跟你六姐參合,我好不容易找個她中意的男人,準備讓她過兩個月嫁出去,不容任何人給我搗亂,不然我一定不饒。”
說著猛地拍了拍桌子:“要不怎么說生女兒就是不省心呢,你看看你二姐,你四姐,你五姐,各個嫁的都好,給我這個做娘的省了多少心,再看看你們幾個,真是讓我死都不得瞑目啊?!闭f到傷心處,我娘最愛用掐著手絹的手握成肥拳,然后十分用力的狠敲自己胸口,發(fā)出悶重的“嗵嗵”聲,讓人見之膽寒。我生怕那一拳落在我身上,一定會讓我血濺三尺,我微微后退,趕緊保證道:“我不會的,娘且放心?!?/p>
我娘幾步上前,狠狠扯住我胳膊,不由分說把我攬在懷里,用她磅礴的胸,悶住了我的臉,剛剛強硬的口氣略變溫柔:“我的小招娣啊,娘多喜歡你,你可是娘最小的女兒,但凡有好的,娘都會留給你的。只是你那猴竄一樣的六姐實在讓我太頭痛了,我是絞盡腦汁啊,這十九年過的真是痛不欲絕啊?!?/p>
我有點窒息,挪了挪腦袋,開始分析我娘這一番話的用意。知母莫若女,許來娣的狡猾,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從我娘那里延傳而來的。信我一句,以我娘多年馳騁于屠宰業(yè)幾十年的心狠手辣的程度來說,六親不認這一點,已經(jīng)做到無比的爐火純青了。她嫁女兒的方式,簡單說來,跟賣女兒沒差。我眼看幾個姐姐嫁人的時候,哭的最慘的,既不是我姐,也不是我娘,而是我爹,那簡直就是肝顫寸斷,死去活來。
“招娣啊,你可千萬別跟你六姐學,你若是讓娘也那么操心,不如一刀了結(jié)了娘算了?!蔽夷镌诳蓿弥髴虻恼Z調(diào),在我耳邊念叨,然后我大姐很快就投入到觸景生情的行列,陪著一起掉眼淚。
我梗了梗,聽到了我娘的正文:“這不,我跟你二姐說了不下一百回,你二姐為難的要命,拖了不知道多少人情,終于跟京城里的胡家沾到些關系。所以好說歹說,才勸得胡公子去探望他表兄,順便也來我們奈良縣看看?!?/p>
我眉梢抽搐,無言以對,沒想到二姐的手腳真快,我正在想著辦法死皮賴臉的留在府里混吃等死的時候,早被她跟我娘惦記上了。你不能說姜還是老的辣,該說,人還是老的滑,許來娣不是對手,但我娘的確是個值得嚴防死守的對手。我抬頭,我娘臉上干爽極了,根本就是干打雷不下雨,她把手絹往我臉上揮了揮,濃重的花香味讓我忍不住一個噴嚏。
“那個馬婆子翠嘴長臉短的,指望她不如指望院子里那頭不下仔的母豬,什么劉家嫌棄我們招娣不漂亮,老娘還沒嫌棄他兒子喝藥當喝水,拉屎沒有勁兒呢,以為自己是什么好鳥,狗屁。去他娘個腿兒吧,這回他樂意,娘還不樂意了呢?!蔽夷锶缌嘈‰u一般把我擺在面前:“給我掙點氣,回頭乖巧點,把那個胡公子輕松拿下,讓老劉家瞪大狗眼,追悔莫及吧?!?/p>
我想了想,開口問:“娘,那胡公子人在何處?”
我娘喜笑顏開:“今兒到我們縣上了,就是那個旺鶴樓啊,住在那了,你二姐說,明兒就帶來家里給你們見見面。”
我一悚:“明兒?娘,其實沒那么著急?!?/p>
“著急,著急,我這不想著最好能把你跟你六姐一起嫁出去了嗎,雙喜臨門,多大的好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