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席二十分鐘,盛暉便收到電話走出包廂接聽,近十分鐘才再進來。盛懷龍臉色已經(jīng)不佳,誰知他剛坐下,便表示要先行離開。
“不能緩緩?”盛懷龍很不高興。
“朋友那里出了些事,很緊迫,正等著人過去?!笔煘殡y地解釋,“真抱歉,突發(fā)狀況,我也沒料到。”
管建華張了張嘴,剛要說沒關系那你趕快去吧,卻聽到盛懷龍再次開口:“那也不耽誤,怎么也要先吃飯。”
管建華話鋒一轉,連忙附和:“是啊,吃點東西再走吧。”
“真的不了?!笔熎鹕恚崎_椅子微一頷首,“實在不好意思,各位請慢用。”又轉向盛懷龍,“爸,我先走了,您吃好?!?/p>
盛懷龍沉著臉不做聲,表示他的不滿。盛暉卻仿佛沒注意到,禮貌地離開。管建華夫婦起身迎送幾步,待再坐定時,都敏感地察覺到盛懷龍情緒的變化。
盛暉離開后,盛懷龍便沉默寡言,直到臨別,他都沒再提起為搖光安排工作的事,李紅芬自然更不敢問,飯局就這么在壓抑中草草結束。局面演變至此,最難受的當屬管建華,他挖空心思請到盛懷龍,就盼著在這飯桌上能與天龍集團達成合作,沒想到這幾千塊的宴席,竟吃到不歡而散。
悶悶不樂的管建華回到家里便開始與李紅芬爭吵起來,開始時聲音還算小,慢慢地便無顧忌地嚷嚷起來。
“沒你的事?今天這事就是你攪黃的!你以為我請到盛懷龍容易嗎?他是什么人!隨便就能請到?我正事還沒來得及說!你就開始給我瞎摻和!現(xiàn)在好了,什么都不必說了!”
管建華銅鑼似的高亢嗓音自客廳透進來,搖光頓了頓,繼續(xù)開電腦。
李紅芬又低聲說了句什么,管建華的嗓門更大了:“怎么,還怕人聽見?這鍋里有了碗里才能有的道理你不懂?撿芝麻丟西瓜!你說說,這些年我風里來雨里去都是為了什么?你一點忙都幫不上也就算了,還扯我的后退,真是個敗家貨!”
“你小聲點,她會聽見!”李紅芬急了。
“聽見就聽見,這日子還就不過了!”管建華越發(fā)大聲,聲音從客廳里傳進來,整間屋子里的人都能聽見,“自己的女兒還沒管好呢,倒總惦記著別人的孩子,有你這么當媽的嗎?!”
“管建華!你不要太過分!”李紅芬的聲音驀然尖了起來,“我怎么不管娜娜了?她才大三,又是重點大學,過兩年還要出國,我還要怎么管?再說了,她讓我管過嗎?她能瞧上我為她找的工作嗎?”李紅芬頓了頓,似有一絲哽咽,“搖光就不同,高中畢業(yè),做到現(xiàn)在還是個服務生。當年大哥對我們不薄,這孩子又聽話,從不給我們添麻煩,我關心關心她怎么了?建華,做人不能這么沒良心!”
“我沒良心?這幾年她在咱們家吃過苦嗎?吃的穿的,哪一樣少她的了?”管建華打斷她,“是,大哥當年幫過我,那又怎么樣?這幾年我還沒還清嗎?對你們李家,我做到仁至義盡,問心無愧了!”
“好,好?。 崩罴t芬冷笑兩聲,“好一個仁至義盡,問心無愧!當初是誰非要娶我?來給我哥提親,就差沒跪下,你當初是為了什么?你以為——”
“砰——”
東西碎裂的聲音傳來,搖光怔了怔,望向緊閉的房門,猶豫著,是否該出去勸勸?轉頭望一眼靠在床上的管娜,她戴著耳機,手里攤著托??荚嚨膹土曎Y料,正若無其事地背單詞,似乎對客廳里的爭吵習以為常,懶得過問。
搖光轉頭,再次對上電腦屏幕,一下一下地繼續(xù)敲字。
客廳里安靜了好一會兒,才聽到李紅芬再次開口,聲音疲倦而單薄:“建華,你現(xiàn)在不冷靜,我不和你吵,這次沒談成我們可以下次再想辦法,你心態(tài)好一點,可以嗎?今天我是有錯,我不該沒和你商量就那么做,但你把罪名都安在我的頭上還是過分了吧?今天的事只能說我們運氣不好,要怪就怪盛懷龍的好兒子!”
良久,管建華淡淡地開口:“好了,你早點休息吧,我出去走走?!?/p>
接著便是大門開啟、合上的聲音,屋里重新恢復安靜。
搖光聽著外面的動靜,仍是一動不動地坐在電腦前,不曾出去安慰李紅芬半句。有些事,她知道自己沒有立場,無能為力,越摻和只能越亂。
“姐!”管娜的聲音鉆進耳里。
搖光轉頭看她:“怎么了?”
管娜只比搖光小一歲,通常是直呼其名,但也有例外,如有事需搖光幫忙,就會甜甜地喊她姐,很惹人開心。
“姐,我們系好幾個班都在組織漂流,大家一起去可以便宜不少!”管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來我是不去的,但同宿舍的幾個人都吵著要去,我不想掃她們的興。媽才給我換了臺筆記本電腦,現(xiàn)在……我不好意思開口?!?/p>
搖光白了她一眼:“裝什么可憐?需要多少,你說吧!”
管娜笑嘻嘻地說:“我自己還有點錢,你借我五百就夠了,以后我做家教再給你!”
“誰讓你給,我有錢?!睋u光說著掏出錢包,將里面僅有的五張紅票子遞過去,“喏,玩開心點!”
管娜應聲接過,收進自己的小包,慢慢打著哈欠:“不早了,你還不睡嗎?”
“我發(fā)個電郵,馬上就睡?!?/p>
“哦,那我先睡了。”管娜躺下。
搖光替她拉了拉被單,將房里的燈關上,只余下電腦屏幕熒熒的一點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