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羽和朱顏去了趟菜場。朱顏是主角，是領路人，楊羽是配角，是一根尾巴。她在前面走，每每走到一個菜檔，詢價，看菜色，然后要了，付款，或否掉，再走，再詢價，像一個貨真價實的家庭主婦；而他提了菜，跟后面走，他不怎么出聲，只是偶爾提點意見，他和她亦步亦趨，其樂無窮，看著手中越發(fā)沉起來的各色菜等，他都恍惚回到了從前，回到曾經(jīng)有過的美好時光。

回去的路上，朱顏對手中的菜，已做到胸有菜譜了。這個做拍黃瓜，那個做鹵豬手，另一個弄醬骨架。朱顏來了興致，連說幾個菜色。楊羽說以前聽過，但沒怎么吃過。他說，好啊好啊，我要做個美食家，吃遍中國的名菜。他這段胃口一直不好，現(xiàn)在突然餓了起來。

朱顏走在前面，她朝東邊走。我說我住在西邊呢。朱顏說她住東邊，竹園小區(qū)。聽她這么說，我突然說了句話。我說我還以為呢。買菜之前，其實我以為是去我那里的，但我沒說出來。朱顏聽我這么說，就問我，說以為什么呀？她很感興趣，轉過頭來看我。我頓了頓，說出了一句話來，你竟然會做菜啊。我只得順勢而為，我不想她笑話我，就跟著她走，往東的方向去，一直走進竹園小區(qū)。

朱顏住八樓，視野好，站陽臺上，有一覽天下的開闊。朱顏進了自己家，更自如了，她讓楊羽放下手中提的各色菜，給他倒了杯水，叫他自己招呼自己，就躲進廚房，忙她的醬骨架，弄她的拍黃瓜，鹵買回來的豬手；楊羽呢，端了杯子，踱到陽臺，就在陽臺往下看，看女人橫過馬路，看車子駛進小路，小心翼翼的，就像螞蟻那樣，匆忙而謹慎。

要不要幫忙？楊羽隔一會兒就喊一嗓子。

朱顏總是說，還繼續(xù)看風景吧。

楊羽每隔一陣，就轉進廚房看一眼，總被朱顏趕出去。等朱顏喊吃飯，已經(jīng)是8點了。是晚上的8點了。墻上的掛鐘敲了8下。朱顏喊，開飯啦！她端出菜，醬骨架，拍黃瓜，鹵豬手，擺在飯桌上，好看，也香噴噴的。楊羽很響地吞了一下口水，有點不好意思地看了眼朱顏，他竟然饑腸轆轆了。還好，朱顏沒發(fā)現(xiàn)楊羽急迫的表情。

朱顏問我，你媽的菜做得好吧？

我說我將就著吃的。我都是這么吃的，我媽說我算好養(yǎng)，不挑食嘛。對朱顏做的菜我也不挑食，她做得比我媽好，我也吃得更香。一高興，我嘴巴就用力了，咀嚼的聲音就大了起來，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好在朱顏沒留意。

朱顏也高興，笑瞇瞇地說，好吃啊，多吃點吧。她說話的口氣有點像我媽了。

我說，女人都一樣婆媽呢。

朱顏就笑，說女人也有不一樣的。

我說，怎么不一樣？

朱顏可能發(fā)現(xiàn)自己說漏了嘴，有點不好意思，猶豫一下，才詭秘地說，慢慢就知道了。

我吞了一口飯，說，你再說，就沒你的份了。我的桌面上，已經(jīng)剔出一堆的骨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