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任性如我,只會告訴自己說: 這樣很好,可以好很久。
隨著普天同慶的舶來節(jié)日Valentines Day(情人節(jié))迫近,唐納薇陷入了巨大無比的恐慌,自上周以來,已經(jīng)超過一周時間持續(xù)如下狀態(tài): 每天在臨睡前平均要花23分鐘思考終極問題,直至頭皮僵硬隱隱抽筋。
悲劇起源于身在某頂尖時尚媒體、已經(jīng)基本進入了高層的滕小姐,心血來潮請喝的那一次下午茶。她與我屬于大學里的師姐妹關(guān)系,同一個大系下面,當年也算打過交道。一次宴會上重逢,趕緊敘舊。
滕小姐虛長幾歲,從發(fā)型到衣著都和我十分接近,多年未見,卻在外表上修得如此品位一致,兩個人都不由得嘖嘖稱奇,于是相約周末再聚。聊得越久,越大驚喜——她還沒有染上所謂時尚人士那種不接地氣般假惺惺問“何不食肉糜”的惡習,難得得不得了。唐納薇就不由得放松了警惕,因著剛剛從無疾而終的姐弟戀中解脫出來,趁此大剌剌吐露了一番單身宣言,原也是找親密話題、拉近距離的意思。
但,此舉著實犯了交際生活中頂頂重要的一個忌諱: 滕小姐——是做媒體的。
恬然傾聽到若有所思,禮貌性接話茬到主動提問,三個回合過后,她冷不丁甩出一句: “我讓我的記者過幾天來采訪你?!?/p>
“啊!為,為,為什么?”我一下子完全驚愕了。
擅長交談藝術(shù)的本系師姐稍稍側(cè)過臉,吹了口氣,啜下一口黑咖,在臉頰上緩緩鼓出一個笑靨來,才開始解釋?!扒槿斯?jié)專題呀,我們要找有觀點的代表性人物,談一談他們的情感生活,”她唰地指定了我,“你,就是一個典型‘干物’干物: 從日文中來,源自對魚干的稱呼。在火浦智漫畫《小螢的青春》中,女主角雨宮螢就是一個這樣的典型形象——喜歡獨自看漫畫、飲啤酒、假日好睡、自得其樂,其特點是不競爭、不交際、不運動、不戀愛。后該詞被用來指無意戀愛的二三十歲單身女性。代言人,最正點了。不,要,跑!”
認真說起來,最近十年的生命里,情人節(jié)時分落單居多,一半運氣,一半也因著每段戀愛確實都維系不長,此種境地,我一直視為必然,從來不會多去加以思考深究。堪堪答應下來,然而兩天之后才發(fā)現(xiàn)了這一任務的真相,竟是在逼著自己去回應“要不要做一個純粹的單身族”——挑戰(zhàn)誠實、考驗認知的天殺命題啊。
那么,然則,且問,何為單身?
顯然,我并未堅定到生活里可以完全沒有情感的涉入,可情感和單身,那的確是毫不相干的兩碼事,即使在一段如火如荼、不見面就無法找到生存意義的火辣熱戀之中,我也基本上不會考慮與對方搬到一起、朝夕相對。戀愛不忘單身,兩廂和平共處,其實也可以是一種處世方式,而且目前來說,它對我是最好的。
一切現(xiàn)狀的造成,真正的根源在于,唐納薇從小不以追求幸福為己任。
幸福是太遙遠的一個神話,一個傳說。
和我一般理解生活真相的人也絕不會找不到,丹佛大學心理學助理教授艾瑞斯·牟斯(Iris Mauss),氣質(zhì)美女學者一名,曾在《情緒》(Emotion)期刊上發(fā)表過一篇名為《衡量幸福之兩難境地》的綜述。文章認為,不管每個人心中對幸福的定義有多么的千差萬別,把幸福當做頭等大事的人,感受到的積極情緒會比其他人少,對生活的滿意度也常較低。一心追逐幸福的人甚至比還在追求其他意義的人更容易得抑郁。她和同事在一項實驗中,讓實驗組被試看一些灌輸“快樂很重要”這一觀念的文章,而控制組則不接觸這方面的信息,結(jié)果在后面觀看專門為他們一起播放的喜劇過程中發(fā)現(xiàn),接受過暗示的人感到的快樂反而少。
這說明,期望高者,餡餅兒再多也喂不飽。反過來,期望低者,也許還不期然得到一個生活樹上砸下來的大蘋果。
但真正的麻煩在于,內(nèi)心里一個聲音此刻噌地冒了出來: 這,是否意味著你骨子里終究還是一個投機分子?
啊,我不得不說,真的很恨時尚媒體,于是就逼著自己去和靈魂對峙了,以V-Day的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