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德懷總是擔心侄女的安全,一到放學時間,就在院子里來回踱步,不停地說:“這丫頭怎么還不回來,不要出什么問題??!”每次彭鋼一推開家門,便看到警衛(wèi)員匆匆趕來,“快上去吧!你伯伯正著急呢!”
彭鋼說那是她人生“最快樂的時光”?!坝栏L美镉袃煽煤L臉?、兩棵杏樹。我看到海棠熟了,就爬上去摘果子。警衛(wèi)員嚇得大喊,‘快下來!’驚動了伯伯。他沖出屋,立即示意警衛(wèi)員不要喊。我在樹上沖他做鬼臉,他在樹下沖我笑。等我下了樹,他變了臉,狠狠責備我,‘風吹樹擺你也擺,嚇不嚇死人呀?!’”
1955年9月,彭德懷被授予元帥軍銜,位居十大元帥的第二位。彭鋼記得,“那天他穿著藍色的禮服回來,說‘你看,像不像女人穿的衣服啊?!艺f,‘你們自己定的,還說什么?!蹦菚r的彭鋼對元帥并沒有什么概念,她和大部分年輕人一樣,夢想當兵。
最早明白“沉默是金”
1959年,高中畢業(yè)的彭鋼如愿以償考取了第一志愿——西安電訊工程學院計算機專業(yè)。十年沒有回湖南老家的她,利用假期回家,給伯伯帶回來一份特殊的禮物?!拔以缦牒昧?,要帶個南瓜給伯伯。因為他總給我講有關南瓜的故事,說太行山地區(qū)的南瓜養(yǎng)活了多少人,湖南老家的南瓜養(yǎng)活了多少人?!被氐奖本礓撘恢便裤街姷侥瞎蠒r的表情。
1959年8月19日,彭德懷從廬山開會歸來,彭鋼興沖沖地趕到機場迎接伯伯?!耙郧八_會我也去接過,那天很奇怪,人們都低著頭不吭聲,沒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也不跟人家打招呼。他一直拉著我的手,從下了飛機就沒有放。他就問了我一句,考的怎么樣?我平靜地說,考上第一志愿了。他又問,你媽媽在家怎么樣?我說,媽媽挺好的,我還給你帶了個大南瓜?!辈僖矝]有說話,彭鋼期待的情景沒有出現(xiàn),空氣像凝固了一樣。
回到家中,伯母浦安修把彭鋼叫到了衛(wèi)生間,邊說邊哭起來:“你伯伯被打成‘反黨集團’的首領,右傾機會主義分子?!辈竸衽礓撊Q個專業(yè),不要讀軍事院校。話音未落,彭德懷聽見了?!安f,‘你跟她說什么呢,一個孩子家,改什么志愿。一人做事一人當,還能把她一個小孩子怎么樣。’后來情況說明,伯伯在這方面還是太天真、太單純了。我在學校確實受到了牽連?!?/p>
之后的日子,彭鋼一輩子也忘不了:“我每天看著伯伯坐在書桌前寫信,寫了撕,撕了又寫。有時候坐在那里不動,有時又在院子里走來走去,一走就是幾個小時?!迸礓摼妥谖蓍芟碌奶僖紊?,默默地陪著伯伯,看著他走。她也想不通,為什么一個正直的人,一夜間就成了反黨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