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曉明每天忙得不可開交,從塘沽到上海,再從上海到塘沽,她和哥哥在海上一呆就是40多個日夜。暫時安定的生活,并沒有減輕賀曉明對父母親和妹妹的思念。每一次,當船舶停靠到塘沽港口,她便會小心翼翼地走進郵電局的長途電話格子間,和妹妹取得聯(lián)系。之后不久,被關(guān)在京郊的賀龍夫婦收到了小女兒賀黎明的一封信:“我很好,很想念爸爸媽媽,哥哥姐姐隱姓埋名在海船上參加勞動,表現(xiàn)很好,八級大風也不暈船,水手們對他們很愛護……”對于久久不能和外界取得聯(lián)系的賀龍夫婦來說,這封信無疑是他們得到的最大安慰:孩子們都還安然無恙!之后,在周總理的努力下,學校終于解除了對兄妹二人的追捕,他們這才重新回到了大學校園。
1969年6月9日,賀龍被迫害致死?!拔覀兘拥酵ㄖs往301醫(yī)院后,才知道父親已經(jīng)去世了。父親的遺體什么時候火化,沒有告訴我們;火化后,骨灰放在什么地方,我們也不知道。”回憶起那段痛苦萬分的經(jīng)歷,賀曉明停頓了片刻,平靜地說道:“那是一個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年代……回頭來看,也挺好,讓我學到了很多東西?!?/p>
“被監(jiān)管的對象”
作為賀龍的女兒,賀曉明的命運總是和父親的工作、政治形勢的變化密不可分。
1970年她大學畢業(yè),因為身份的特殊,分配工作時賀曉明既不能挑、也不能爭,只能眼巴巴看著好的單位都被人挑走。她背著簡單的行李,只身到貴州,在雷山文教局做了一名收發(fā)員?!爱敃r的縣委書記說,‘你從北京來這里,就算到了最底層了,我們也就不把你往人民公社分了’。”這里面有他的好意,可日子久了,賀曉明卻發(fā)現(xiàn)了另一層“玄機”:每當她想請假回北京探親時,給她批假的并不是自己的直屬上級教育局,而是武裝部。她這才明白,自己當初之所以被留在這里而沒有“繼續(xù)下放”,還因為自己是“被監(jiān)管的對象”。
和賀曉明一樣,賀家的另外3個孩子也都在“文革”中受盡了折磨:大姐賀捷生被下放到石油部某研究院勞動“改造”,丈夫與其離婚,帶著女兒一走了之;大哥賀鵬飛,患上了重病,卻無法就醫(yī);靠著陳毅的仗義執(zhí)言才被送進醫(yī)院,撿回了一條命;可還沒等到痊愈,中央文革領(lǐng)導小組又以“企圖外逃”的罪名,將他和妹妹黎明一起送進了少年管教所;審訊半年后,賀鵬飛在那里又患上了心臟病;妹妹賀黎明,從少管所出來后,被下放到陜北“插隊落戶”。在那里,她被民兵一棍子打在腰上,落下了永久的傷病……
“那十年,我們過得非常忐忑。那時的磨難,在每個家人身上都留下了烙印?!辟R曉明的眼睛濕潤了,她強忍著淚說道:“今天我還在網(wǎng)上查到一個非常龐大的‘文革’期間自殺者名單。那個時候,大家過得真難,可我們堅持下來了,從來沒有想過‘我要跳樓了,要跳河了’。這可能也跟父母的影響有關(guān)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