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德大學的開放不是白來的。即便像喬布斯這樣上了幾天學就辦退學手續(xù)的人,校方也不排斥。他們居然允許喬布斯在學校里賴著不走,如果哪天心血來潮,還可以到教室里旁聽課程。
喬布斯后來說:“我決定要退學,而且覺得這行得通。我當時確實非常害怕,但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是我曾經(jīng)做過的最好的決定之一。在我退學的那一刻,我終于可以不必去讀那些根本提不起興趣的必修課了,我開始去旁聽更有意思的課程?!?/p>
當然,退了學就沒有了宿舍住。吃、住都成了嬉皮士喬布斯必須考慮的問題。他先是在附近的居民區(qū)租房,手頭緊的時候就干脆在同學宿舍的地板上湊合睡。吃飯則更是有上頓沒下頓,他有時不得不去撿可樂瓶子換錢填飽肚子,或者在星期天走大約7英里遠,到一處寺廟吃每周一次的免費餐。在里德,喬布斯過上了真正的流浪漢生活。
通常的喬布斯傳記在講到這一段時,總是刻意渲染喬布斯的嬉皮士特征,很少有人真正注意到,喬布斯和那些只知道無原則叛逆和追求另類生活的嬉皮士相比,有一個明顯的特點——他是個有追求的嬉皮士。
“我喜歡那種生活,”喬布斯說,“我追隨著我的直覺和好奇心,當時經(jīng)歷的許多東西后來都被證明是無價之寶?!?/p>
在里德大學,當大多數(shù)小混混沉溺于酒精、毒品和色欲的時候,喬布斯找到了思想上的依托——禪。沒錯,就是佛教里的禪宗。當然,喬布斯在里德大學修習的禪宗,雖然勉強算是從六祖?zhèn)鞒邢聛淼亩U宗支脈,但離我們熟悉的“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中土禪宗,已經(jīng)有了不小的距離。
喬布斯學禪的入門讀物是日本禪師鈴木俊隆用英文寫的《禪者的初心(Zen Mind, Beginner’s Mind)》。追源溯流,鈴木俊隆算是禪宗南五家之一的曹洞宗在日本的傳人。1959年,鈴木俊隆禪師抵達美國,憑著六祖“人雖有南北,佛性無南北”一句話,立志教授全無佛學根基的美國人修習禪道,以弘揚佛法。《禪者的初心》就是鈴木俊隆禪師為那些對佛學一竅不通的美國人寫的英文入門讀物。
教美國人學禪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鈴木俊隆禪師自有一套通俗易懂的教學法。有一次,一個美國學生問鈴木俊隆禪師,為什么日本人的茶杯做得這么纖細精致,很容易被大咧咧的美國人不小心打碎。鈴木俊隆禪師回答說:“不是它們做得太纖細,而是你不知道如何去掌握它。你必須因應(yīng)情境來調(diào)整自己,而不是要環(huán)境來配合你?!?/p>
因為文化不同,很少有美國人能真正理解禪的奧妙。但毫無疑問,喬布斯屬于極少數(shù)的例外。禪宗不看重經(jīng)文,不講究繁文縟節(jié),不提倡繁瑣思辨,“一切唯心、萬法唯識”,講究發(fā)自內(nèi)心的頓悟。這種思維方式正合喬布斯的心性。從《禪者的初心》里,喬布斯讀到了一個清凈、澄澈、可以任由思維自由行走的理想世界。
因為有追求,喬布斯在里德大學期間,總是根據(jù)興趣到教室旁聽對自己有用的課程,例如英文書法課。他后來說:“如果我在大學里沒有旁聽過英文書法課,Macintosh電腦就不會有那么多漂亮的,比例勻稱的字體?!?/p>
不得不說,喬布斯后來在蘋果體現(xiàn)出的各種天才,包括慧眼獨具的戰(zhàn)略思考、藝術(shù)唯美的產(chǎn)品設(shè)計,多少都有一些他此前參禪悟道的影子。正如《禪者的初心》所說:
“做任何事,其實都是在展示我們內(nèi)心的天性。這是我們存在的惟一目的?!?/p>
也許,喬布斯終其一生,都是在實踐鈴木俊隆禪師的這句話。
喬布斯在里德大學一邊學禪一邊游蕩的時候,沃茲已經(jīng)在伯克利結(jié)束了自己的大學三年級課程。1973年1月,沃茲找到了一份當時所有工程師都夢寐以求的工作——在惠普公司設(shè)計計算器。
在沃茲心中,惠普是一個完美的工作場所,有漂亮的辦公環(huán)境,有無數(shù)技術(shù)天才聚集在一起討論問題,有最酷的電子設(shè)備和最好的計算機。他進入惠普公司時就告訴自己,這里是一個值得為之工作一輩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