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從“去中國化”到“再中國化”的世界大勢

大國軟實力 作者:唐晉


一個能夠廣泛地影響世界的大國,一定是一個思想家輩出,在參與世界知識體系建構(gòu)的知識生產(chǎn)中,不斷推出新的整體性思想體系的國度。更直接地說,就是不再拼湊他國的思想文化的百衲衣,而是以中國經(jīng)驗、中國元素建構(gòu)的社會生活理念和生命價值觀,成就自己文化形象的整體高度和闊度——必須在人類文化價值觀上,擁有影響和引導這個世界前進的文化力量。于是,我們的思考,就從上世紀的“去中國化”進入的新世紀的“再中國化”問題域。

一、從“去中國化”到“再中國化”的世界大勢

然而,隨著中國經(jīng)濟和軍事大國地位的逐漸確立,大國文化安全必然提到當代前沿問題的議事日程。我們需要追問的問題:整個人類文化緊跟西方后現(xiàn)代走是否是“精神生態(tài)”福音?以中國文化為代表的東方文化是否應該力爭在未來世界同西方文化一起成為人類的“新雙元文化”?新世紀中華文化在世界范圍內(nèi)所面臨問題及今后走向?qū)W術(shù)界是否應提升到“大國文化安全”的高度加以體認?我們是否可以提出文化“再中國化”的文化戰(zhàn)略?在我看來,我們應當對當代中國文化中西方后現(xiàn)代虛無性和“妖魔化中國”的危險加以剖析,對一些國家和地區(qū)“去中國化”的問題加以深度批判,進而提出“中國文化的世界化”與“西方文化的全球化”應該形成良性互動,這才是未來人類的福音。當然這有賴于新世紀文化的“再中國化”,以避免日益惡化的“文化戰(zhàn)爭”。

全球化時代中國必須有真正的文化自覺并建立高屋建瓴的“大國文化”,其具體表現(xiàn)為在“物質(zhì)現(xiàn)代化”的同時開始“精神現(xiàn)代化”的歷程。當務之急是要破除對西方的仰視心理,對西方目前存在的諸多“現(xiàn)代性弊端”加以質(zhì)疑,對那類缺乏反思地不斷追隨西方現(xiàn)代性,將中國作為論證西方理論和實現(xiàn)西方思想的工具的做法,加以真切地反省。進而看清美國在物質(zhì)主義和視覺主義取勝的同時,其不斷衰落的人文教育和不斷滑坡的精神世界導致的人類未來走向的嚴重盲視。換言之,我們必須在西方世界理論熱被視覺化和世俗化消退之后,開始重新在反思層面上重新思考人類文化何處去的大問題。

中國需要更為清醒地認清西方“去中國化”在一個世紀以來對中國形象的種種嚴重危害,弄清其根本問題的深層癥結(jié)之所在。在我看來,“去中國化”現(xiàn)狀隱含了一個嚴重的西方文化對東方文化橫加干預的文化政治問題?!岸?zhàn)”結(jié)束以后,美國的霸權(quán)主義開始急速升級,在其不斷干預下,中國周邊國家和地區(qū)開始了“去中國化”的惡性進程。西方的“去中國化”集中表現(xiàn)在“黃禍論”“中國威脅論”“中國崩潰論”上。

其一,“黃禍論”。幾百年來,西方人把給歐洲帶來破壞和威脅的“蒙古西征”看成“黃禍”,并將中國描畫成恐怖的國家。在19世紀,西方更進一步將中國看做愚昧暴力的“黃禍”,目的在于為將中國分裂成為多個國家張本。在巴枯寧、皮爾遜、老羅斯福等人的言論中,幾乎到處都是蔑視中國人的殖民主義觀點。{1}這種西方中心主義和霸權(quán)主義的種族敵視和文化偏見,導致整個世界對中國的敵視和隔膜。其實,西方也有明白人,美前駐日大使顧立克就認為:整個人類近代史上只有“白禍”——白種人欺凌有色人種的歷史,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賊喊捉賊的所謂“黃禍”。{2}真是一言中的!

其二,“中國威脅論”產(chǎn)生于上世紀50年代。新中國剛成立,那種自強自立、和平民主、國家獨立的形勢使得美國稱霸世界的幻想破滅,于是大肆炒作“中國威脅論”,推認中國的成功可能在東南亞引起多米諾骨牌效應,從而對美國統(tǒng)治全球形成“紅色威脅”??梢钥吹剑袊诰S護地區(qū)和世界和平之時,加速了經(jīng)濟起飛并逐漸顯露大國崛起氣象之時,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再次動用“威脅論”的冷戰(zhàn)思維,攻擊中國的富強會導致世界的戰(zhàn)爭。其實這種基于“冷戰(zhàn)模式”的意識形態(tài)差異、歷史文明差異、社會制度差異攻擊是無效的、短視的,說到底,這是西方對西方中心主義衰落的本能恐懼和非我族類的狹隘心理作怪,沒有認清中國崛起是現(xiàn)代性普世化的必然結(jié)果,是中國歷史文化智慧對整個世界提供“和平共處”方略的福音,而絕非西方對“非西方”崛起看成“文明世界”威脅的“有意誤讀”。

其三,“中國崩潰論”。當“黃禍論”不攻自破、“威脅論”成為笑談以后,上世紀90年代初,美國又提出“中國崩潰論”,認為中國國內(nèi)失控而即將崩潰。中國不僅沒有向前蘇聯(lián)一樣崩潰解體,反而在十年間迅速躋身世界強國之列,于是“威脅論”再度響起,“崩潰論”不絕于耳??梢哉f,以美國為首的西方一直都沒有調(diào)整好自己稱霸世界心態(tài),沒有擺正東方與西方的位置。然而,這個世界的未來不由西方人說了算,而是包括東方和西方的人類共同說了算。

其四,“去中國化”。1945年,朝鮮半島從日本統(tǒng)治中解放出來,在美國的強力干預下,朝鮮教育審議會通過了在中小學教科書中廢除漢文全部使用韓文的決議。其后制定了《韓文專用法》,在小學教學中完全廢除漢字教育,僅僅在初高中教一些常用的生活漢字。在樸正熙時代,韓國進一步頒布了韓文專用企劃案,全面廢止了在小學和初中的漢字教育,同時韓國公共機關全面禁止使用漢字。從仁川機場到漢城(今首爾?!幷摺沧ⅰ常┦袃?nèi)幾乎看不到一個漢字,僅僅在幾家中國書畫店鋪可以看到中國字。受惠于中國文化的韓國“去中國化”可謂非常徹底。

戰(zhàn)后日本投降后,轉(zhuǎn)身成為美國的崇拜者。美國要求日本全面“去中國化”,這個千年來受中國文化恩澤的影響深遠的國家,加速了廢除漢字的歷程——中學課本中很少有漢文詩文,輕視漢字的政策導致了青少年一代對漢字的隔膜,日本年輕學生對漢字和漢字日益疏遠。加之其崇拜美國大兵,全日本重視英語的后殖民傾向相當嚴重,昔日的漢字詞匯和日語詞匯正被英語音譯的假名所代替,日語中的英美外來語充斥,日本成功地進行了“去中國化”策略,在政治經(jīng)濟和文化上日益“脫亞入歐”。

1945年以后,進行了差不多二百年的越南語拉丁化運動開始加速,曾經(jīng)“中國化”的越南知識階層開始推進拉丁化文字在越南的普及并成為正式的越南文字。這種從廢除漢字到全盤拉丁化的進程相當徹底,漢字在越南已經(jīng)被徹底廢除,拉丁字母化的越南文字,成為這個曾經(jīng)與中國文化息息相關的小國的國家文字。

同樣,新加坡是華人社會占主導地位的國家(75%),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新加坡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前一直是大英帝國在東南亞最重要的據(jù)點,后經(jīng)萊佛士努力而逐漸發(fā)展成繁榮的轉(zhuǎn)口港。1942年后被日據(jù)三年半后歸英國管轄,1946年英國將新加坡從馬來西亞分離出去,充作英國的海外基地和在東南亞勢力的象征。最后,新加坡在1965年8月9日宣布脫離馬來西亞聯(lián)邦。新加坡通用華語、英語、馬來語和泰米爾語四種官方語言,但政府機構(gòu)等多通用英語,學校也以英語為教學語言??梢哉f,這個以華人為主體的國家重視英語輕視漢語的后殖民景觀比比皆是。

可喜的是,隨著中國經(jīng)濟軍事的崛起,中國的大國地位獲得了西方乃至整個世界的認同。于是中國文化和語言重新獲得了周邊國家的重視。盡管“去中國化”的論調(diào)仍不時地冒出來,但整體上“再中國化”已然成為中國周邊國家逐漸明晰的基本文化戰(zhàn)略??梢钥吹剑喉n國從2000年開始恢復使用漢字,并在中小學推行1 800個漢字教育;日本也在“脫亞入歐”的喧囂后讓日本學生重新開始學習漢語,每年都有數(shù)萬日本學生接受漢字水平考試;而越南與中國的邊貿(mào)十分火熱,漢語也成為與英語同樣的熱門外語;新加坡政府近些年來主導民眾“講華語運動”,新一代華人使用普通話的現(xiàn)象日益普遍。可以說,新一輪的漢語熱,說明了中國周邊國家對中國未來的信心,中國的發(fā)展將帶動周邊東亞國家的發(fā)展,乃至世界的發(fā)展。

需要注意的是,當代中國的一些食洋不化的全盤西化者,無視中國大國崛起的事實,堅持西方的月亮比中國的圓。這種后殖民心態(tài)使得他們將自己的姓名改成洋名,對堅持中國文化創(chuàng)新的學者加以打壓,聽到“中國元素”就指責為封建保守,見到“中國經(jīng)驗”就稱為民族主義,誰提出“中國文化身份”就給誰扣上“文化保守主義”的帽子,誰堅持“文化輸出”就認定誰“反對現(xiàn)代性”。如此種種,不一而足。這種文化虛無與文化失敗的情結(jié)與“去中國化”的邏輯,居然具有內(nèi)在一致性。

我認為,新世紀中國學者需要重新體認并提出真正意義上的“天下觀”。顧炎武在《日知錄·正始》中說:“有亡國,有亡天下,亡國與亡天下奚辨?曰:易姓改號,謂之亡國?!柿x充塞,而至于率獸而食人,人將相食’,謂之亡天下。”國家是政體,而天下是胸懷眼光和道德仁禮。如果說,“西方的天下觀”是全球化的同質(zhì)化的單邊主義,那么,“中國的天下觀”就是提倡多極均勢世界中的文化差異多元主義。正如費孝通先生所說:“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與共,天下大同。”

未來世界中國文化何處去這一重大問題,不僅關涉到中國的和平發(fā)展,也關系到整個世界的和諧發(fā)展。近代中國文化發(fā)展,遭遇到西方霸權(quán)話語的“合法性”暴力,他們制訂政治尺度和文化條約,我們只能遵守執(zhí)行。一手拿槍一手拿《圣經(jīng)》的西方征服者,通過戰(zhàn)爭獲得了西方文化話語的高勢位,迫使中國文化全面失效,并一直游離在世界文化話語規(guī)則制定的邊緣。如今,中國需要重新認識自己在世界文化中的位置,意識到中國不應該滿足于人類物質(zhì)生產(chǎn)加工廠的地位,也不應該基于若干個人財富積累走一條非可持續(xù)發(fā)展道路,更不是要謀取國家利益的最大化而導致“中國威脅論”。而是通過個體的文化修為,促使民族文化逐漸走向自覺自信、從容高邁,不再渴望中國文化走向“西化”,而是渴望中國文化與西方優(yōu)秀文化在差異性文化中互補中,提升人類內(nèi)在心靈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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