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的人群中立刻爆發(fā)出一陣喝彩聲。然后,厄秀拉再一次注意到微微駝背的克里奇先生,他茫然地等在一邊,毫無表情地看著新郎新娘奔向教堂。直到看不到他們兩人了,他才轉(zhuǎn)回身看看身后的盧伯特?伯金,伯金忙上前搭話:
"咱們殿后吧。"說著臉上掠過一絲笑。
"好的!"那位父親簡短地回答。說完兩人就轉(zhuǎn)身走上了小徑。
伯金像克里奇先生一樣瘦削,蒼白的臉上露出些許病容。他身架窄小,但身材不錯。他走起路來一只腳有些故意拖地。盡管他這身伴郎的裝束一絲不茍,可他天生的氣質(zhì)卻與之不協(xié)調(diào),因此看上去稍嫌滑稽。他生性聰明但不合群,對正式場合一點都不適應(yīng),可他又不得不違心地去迎合世俗。
他裝作一個極普通人的樣子,裝得惟妙惟肖。他學(xué)著周圍人講話的口氣,能夠迅速擺正與對話者的關(guān)系,根據(jù)自己的處境調(diào)整自己的言行,從而達到與凡夫俗子毫無區(qū)別的程度。他這樣做常??梢砸粫r博得旁人的好感,從而免遭攻訐。
現(xiàn)在,他一路走一路同克里奇先生輕松愉快地交談著。他就像一個走繩索的人那樣對局勢應(yīng)付自如,盡管一直走在繩索上卻要裝出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來。
"我們這么晚才到,太抱歉了。"他說,"我們怎么也找不到紐扣鉤了,花了好長時間才把靴子上的扣子都系好。您是按時到達的吧。"
"我們一般來說總是遵守時間的,"克里奇先生說。
"可我卻常遲到,"伯金說,"不過今天我的確是算好時間的,卻出于偶然沒能準時到,太抱歉了。"
這兩個人也走遠了,一時間沒什么可看的了。厄秀拉在琢磨著伯金,他引起了她的注意,令她著迷也令她心亂。
她想更多地了解他。她只跟他交談過一兩次,那是他來學(xué)校履行他學(xué)校監(jiān)察員的職責(zé)的時候。她以為他似乎看出了兩人之間的曖昧,那是一種自然的、心照不宣的理解,他們有共同語言哩??蛇@種理解沒有發(fā)展的機會。有什么東西讓她躲他又要接近他。他身上有某種敵意,隱藏著某種無法突破的拘謹,冷漠得讓人無法接近。
可她還是要了解他。
"你覺得盧伯特?伯金這人怎么樣?"她有點勉強地問戈珍。其實她并不想議論他。
"我覺得他怎么樣?"戈珍重復(fù)道,"我覺得他有吸引力,絕對有吸引力。我不能容忍的是他待人的方式。他對待任何一個小傻瓜都那么正兒八經(jīng),似乎他多么看重人家。這讓人產(chǎn)生一種受騙的感覺。"
"他干嗎要這樣?"厄秀拉問。
"因為他對人沒有真正的判別能力,什么時候都是這樣,"戈珍說。"跟你說吧,他對我、對你跟對待任何小傻瓜一樣,這簡直是一種屈辱。"
"哦,是這樣,"厄秀拉說,"一個人必須要區(qū)別待人。"
"非得區(qū)別對待不可,"戈珍重復(fù)說。"可在別的方面他是個挺不錯的人,他的性格可好了。不過你不能相信他。"
"嗯,"厄秀拉有一搭沒一搭地說。厄秀拉總是被迫同意戈珍的話,甚至當(dāng)她并不完全與戈珍一致時也這樣。
姐妹兩人默默地坐著等待參加婚禮的人們出來。戈珍不耐煩談話了,她要想一想杰拉德?克里奇了,她想看一看她對他產(chǎn)生的強烈感情是否是真的。她要讓自己有個準備。
教堂里,婚禮正在進行??珊整溎?羅迪斯一心只想著伯金。他就站在附近,似乎他在吸引著她過去。她真想去撫摸他,如果不摸一摸他,她就無法確信他就在附近。不過她總算忍耐到了婚禮結(jié)束。
他沒來之前,她感到太痛苦了,直到現(xiàn)在她還感到有些眩暈。她仍然因為他對她漫不經(jīng)心而感到痛苦,神經(jīng)受著折磨,她似乎在一種幽幽的幻覺中等待著他,精神上忍受著磨難。她憂郁地站著,臉上那狂熱的表情讓她看上去像天使一樣,實際上那都是痛苦所致。這副神態(tài)顯得楚楚動人,不禁令伯金感到心碎,對她產(chǎn)生了憐憫。他看到她垂著頭,那銷魂蕩魄的神態(tài)幾乎像瘋狂的魔鬼。她感到他在看她,于是她抬起頭來,美麗的灰眼睛目光炯炯地射向他??墒撬荛_了她的目光,于是她痛苦屈辱地低下頭去,心靈繼續(xù)受著煎熬。他也因為羞恥、反感和對她深深的憐憫感到痛苦。他不想與她的目光相遇,不想接受她的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