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在我手上，端詳來研究去了好長時間，不舍得放手，但又不能不擱下，東西還是別人的，只有觀賞權(quán)沒有擁有權(quán)。

東西看完了，心里也舒服了，照例得盤問一下東西的來源。以下是當年當日當時胡公平對我說的大概內(nèi)容，胡公平說——

前天，村子里有人做房子叫我?guī)退t磚，下午一點多鐘，我拉著一拖拉機的紅磚正在卸車，就看見我老婆火燒眉毛地跑來同我說，有兩個陌生人正在我家屋后的菜園地里挖什么東西。當時我就沖著老婆罵了，菜園地里有什么東西可挖，跑得這么滿頭大汗讓人笑話啊。我老婆就說，挖了好大的一個坑，舊磚瓦砌的圍墻都拆了一截了。聽我老婆這么一說，邊上卸車的幾個人哈哈大笑起來，他們看熱鬧呢，有人就插嘴說，可能是挖什么寶貝，快回去看看吧。我本來對此事是無所謂的，聽老婆說菜園子的圍墻都給拆了，這可不行，太過分了，再加上邊上幾個人的起哄，我決定回去看一下是什么人在搞事。我一動身，邊上幾個卸車的人也跟著我身后去看熱鬧了。話又說回來，也多虧了他們幾個助陣，人多力量大，我才吃得定那兩個挖寶人。我們一陣小跑，趕到自家菜園地一看，還真有兩個人正在滿頭大汗地挖著東西。圍墻沒拆多少，只拆了一點點，沒我老婆說得那么夸張，不過那坑是有點大，能躺得下一個人。我跑到他們跟前，看了看那兩人，不認識，很面生，就問他們在干什么。這兩人用普通話同我說，他們在找個東西，一會幫我把坑填平讓我不用擔心。這說的是什么話，太過份了不是，挖我家的地好歹得先與我通個氣什么的也好商量，這不聲不響地干算什么？

我當時很火，就問他們挖什么東西。起先，兩個人不肯說，后來被我逼急了，才說是挖個金屬的東西。我問他們怎么知道這地下有東西，兩人就指指邊上放著的一個像電表一樣的東西說，我們有這個，這叫地下金屬探測儀，它告訴我們這地下有個金屬，是什么還不清楚。

聽他們這么一說，我就問，你挖地下的金屬干什么？是金子還是銀子？他們說，沒挖出來哪會知道。邊上幾個人又起哄了，說不給錢不要讓他們挖，胡公平，這是你的權(quán)利。我原來也沒打算要什么錢，經(jīng)這幾個人一提醒，感覺是這么回事，不要錢太虧了，萬一挖出來是一大塊金子或是銀子呢？很難說的。反正又不是熟人，不用給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想到這，我就開口要錢，不然就不給挖。那兩人一商量，說給我五十塊錢。我一聽就火了，打發(fā)要飯的呀？五十？少于三百免談。邊上人也幫我起哄說，三百都少了，要五百！

兩個外地人看大伙起哄了，也不敢再說給我多少錢，換了種方式，說，要是挖到東西就與我分成，我一他四，一四開，挖不到東西他們還原菜園子。我一聽，這主意還不錯，怎么分到時再說，首先是得看他們能挖出什么東西來。萬一挖個破鍋出來，還談什么錢，白給都不要。談好了條件，兩個人就繼續(xù)朝下挖，一根煙不到的工夫，還真挖出了一樣東西來，就是這把劍。

這劍很舊很爛沾滿黑泥，我也看不出值不值錢，就說拿到河里去洗一下，這樣看得清楚些。那兩人堅決不同意，說一洗就完了，不讓洗。不讓洗就不洗吧，東西出來了，就得說說錢的事，給我多少錢。外地人說給我五百，我一想，差不多吧，剛準備點頭答應，邊上一個人喊了一聲，玉，有玉，劍上有塊玉。

這一喊提醒了我，果然看到劍上有塊玉。有玉就值大錢了，這個我是知道的，所以，立馬就覺得五百太低，這價錢不行。外地人很精明，他就說，這里人太多，去我家談。我想，說得是，人多不好，這種事讓別人知道會忌妒。我就把兩個外地人領(lǐng)回了家，那菜園子里的坑也沒心思管了。

胡公平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了很多，我和胡老師不插話，讓他慢慢說，他邊說我就邊在心里分析故事的真實性和可靠性。雖說鄉(xiāng)下人樸實，但為了錢，不樸實的也多著去了，讀者們心里都清楚。時代不同了，純粹的鄉(xiāng)下人越來越少了。

胡公平繼續(xù)說：“回到家里后，我驅(qū)散了前來圍觀的鄉(xiāng)親，同他們說，人太多了，吵得很，等會告訴你們結(jié)果，可是大伙還是不肯走，逼我只得關(guān)上了大門。”

“我也是聽他們說才趕來的，過來一看，你大門關(guān)上了。”胡老師接了第一句話。我朝他們微笑了一下，繼續(xù)往下聽。

“開始，外地人說給我六百，”胡公平接著說，“他們把身上的錢全給我看了，只有七百多塊錢，還得留一百多坐車回去?！?/p>

“你要同意你就傻了?！焙蠋熑滩蛔∮纸恿艘痪?。

“說得是啊，差點就犯傻上當了，我仔細地看了看劍，覺得上面不光有玉，好像還有金子，心想，估計能值大錢，就沒同意?！焙娇赡馨寻~誤看成了是金子，所以這樣說。

“就是，這劍價錢肯定不會低的。”胡老師在幫腔。二人你來我往地說，感覺我不在場似的。

“那當然，我又不傻，能上他們的當嗎？哈哈……”這胡公平還得意地笑上了，那一臉的幸福勁就像是撿著大元寶。

“這劍你買下了？”我根據(jù)胡公平說話的得意勁推測問。

“那沒有的，”胡公平說，“我當時哪曉得值多少錢，萬一買價高了還賣不了那么多錢不是虧死了?！蔽易⒁獾胶娇谥刑岬健爱敃r”二字，難道他現(xiàn)在知道這東西值多少錢了？所以我就問了一句：“當時你不清楚價錢，現(xiàn)在清楚了沒？”

“現(xiàn)在是基本上清楚了，不管怎么說方臘也是個英雄，他留下的東西能不值大價錢嗎？呵呵……”胡公平又笑上了。我突然覺得不對勁，一個農(nóng)民怎么能看出來這是方臘用過的劍？就憑我當場也沒看出來這劍與方臘有何關(guān)系。

“你怎么知道這是方臘用過的劍？”我理所當然地問了。

聽我這么一問，胡公平愣了一下用手指指胡老師說：“胡老師告訴我的?！蔽覀?cè)過臉問胡老師：“你說過？”胡老師點點頭說：“嗯，昨天說的?！焙蠋熣f這句時，聲音不大，他可能意識到我有幾分在怪他多嘴。其實我也沒有怪他多嘴，我自己都不知這劍和方臘有無關(guān)系，能怪他多嘴嗎？

“繼續(xù)說，后來你和外地人怎么達成的協(xié)議?！蔽椅⑿χ鴨柡健?/p>

“我也沒多要，想下回去，還是按他們前面提的條件，一四分成，東西放在這里賣，一個星期賣不掉的話，他們回家拿錢來給我，東西讓他們帶走?！焙秸f。

聽胡公平的話中之意，那兩個外地人并沒有走？想到這，我就問了：“你的意思是兩個外地人還在？”聽我這么問，胡公平又愣了一下，可能他壓根就想不到我能從他話中判斷出外地人沒走吧。愣了一下，胡公平用手指指天花板，沒說話，只是眼睛眨了眨，嘴巴努了努。這動作準確無誤地傳達一條信息，外地人在樓上，沒走！

胡老師顯然也沒想到外地人沒走，他傻傻地仰著脖子望著天花板，那感覺恨不得自己的目光具有一種穿透功能，以此來找出兩個外地人的藏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