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碩出院后說要好好謝謝我們,說沒有我們就暴死街頭了。
雖然他還是學生,但家境富裕的他早就在學校旁邊買了房子。
我看著夏嵐穿著拖鞋高興地招呼著我們,儼然已經(jīng)是女主人的樣子了。
我研究過自己的心理,為什么自己還要出現(xiàn)在這種場合?為什么還要時時刻刻虐待著自己的心靈?難道只為還能看看她?不,沒有這么簡單,我一直沒放棄過。
即便我們都老去,這一切也不會改變。原本我以為她是我的宇宙中心,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她根本就是整個宇宙。
除非我死了。
夏嵐的手藝很好,加上秦飛的朋克女孩的幫忙,一大桌子菜看起來很豐盛。張碩早就忘了自己是剛出院的人,喝起酒來還是眉頭不皺。
秦飛那天也很激動,非要和張碩拜把子。
倆人很正式地點上香,巧的是,張碩家里還真供養(yǎng)著關(guān)二爺。張碩比秦飛稍微大一點,從此張碩的名字就改成張大哥了。
朋克女孩也跟著起哄,要和夏嵐拜姐們。直到那會我才知道,這女孩叫范琪,她居然也是我們學校的,管弦系長笛專業(yè)。
大家徹底瘋狂了,張碩說今晚誰都不許走,他家很大,大家都住那里。
宿舍那邊他說他會想辦法,大家肯定相安無事,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什么的。我被這光怪離奇的圈子排斥在外,他們好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
秦飛突然提議讓張碩彈首曲子,就是那首現(xiàn)在在學校很紅的、寫給夏嵐的。
我看了看夏嵐,她的臉紅了,但笑得很開心。張碩借著酒勁,在客廳的三角鋼琴上彈了起來。他的處理有些快,也許是酒精的緣故,很多細節(jié)彈得很模糊。
他的技巧一般,但很有個人的風格,我甚至喜歡他這種風格。
沒有夏嵐的話,我真的很喜歡張碩這個人。他很粗獷,但作品又是那么細膩。我覺得自己是個心胸狹窄的人,我總想把自己喜歡的東西關(guān)起來,只能讓自己隨時可以窺視。
大家一頓鼓掌。
這時,張碩忽然走到我面前,“劉大師,你也來彈一個吧,我在你面前彈琴,心里沒底?!?/p>
秦飛也跟著說:“劉云,我還沒聽你好好彈過呢,你的音樂會我也沒去,范琪不讓我走。”
范琪擰了秦飛胳膊一下。
我點點頭,好像終于找到一個釋放點。我連想都沒想的就開始了,德彪西的《月光》就順著指尖流出來了。
不知道誰去把客廳的燈光調(diào)得很暗,我?guī)缀跻恢痹陂]著眼,周圍我只聽到偶爾有人把煙吐出來的聲音,還有喉頭下咽啤酒的聲音。
我第一次把這曲子彈得這么慢,如果這里坐的不都是音樂學院的學生,我想很多人會坐不住的。
那天晚上陰天,窗外沒有什么月亮。但我總感覺有一束光灑了進來,光的周圍慢慢暗了下來,很快的,什么都看不見了。張碩,秦飛,范琪,都消失在黑影里。
夏嵐坐在我身后的地毯上,我雖然看不見她,但我知道她一直在注視著我,她其實只是沉浸在我制造的幻境中。我曾無數(shù)次想象過給她彈這首曲子,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耳機里就是這首月光。我早就忘記是什么版本了,腦海里只有那天漸漸消失的雨聲。
大家在黑暗里聽得很認真。我彈完后回頭看了看,他們四個,兩個兩個抱在一起。
范琪去開了燈,張碩一把抱住了我。
“劉云,你是個天才?!睆埓T在我耳邊小聲地說,并且夸張地在我臉上親了一口,大家笑成一團。
我無奈地笑笑,看了看夏嵐,她在擦著自己的眼淚。為了緩和這陰郁的氣氛,秦飛抱著張碩家的馬丁古典吉他彈起來。
“大家?guī)蛣⒃普覀€女朋友吧,以后我們聚會就不尷尬了。我覺得他自己在那好可憐啊?!狈剁鞯奶嶙h得到了大家的呼應,夏嵐沖我神秘地笑著。
“別瞎起哄 我自己待著挺好,我喜歡看你們。”
“我們還不想給你看呢,就這么說定了,大家都留意點?!?/p>
“以前那個欒心不是挺好嗎?怎么,你看不上人家?!睆埓T醉醺醺地說。
“你喝多了吧,哪壺不開提哪壺?!毕膷冠s緊阻止他說下去。
張碩捂住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