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女生,很怕冷的女生。我說我們能不能不要在風里這樣說話?”
那是第一次和鄧夜軒之間的談話??墒?,卻好像彼此已很熟悉很默契。他沒有一點羞怯的樣子,我更沒有。
我從來沒在意過自己的衣著,可是那天穿的衣服卻清清楚楚地記得。
那天我穿著新買的灰色大衣,腳上一雙過膝蓋的靴子,脖子里圍著長長的白色圍巾,頭發(fā)是披下來的。跟鄧夜軒說話的時候我的雙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漫不心的樣子。
鄧夜軒出乎我意料地請我吃了晚飯。
那家飯店也因為鄧夜軒留在了我的記憶里面。
其實那不能算是飯店,是學校旁邊一家稍稍明亮點的酒吧的附屬,也因為此,那個附屬飯店的氛圍非常著調(diào)。暖暖的淺紅色,不明不暗的燈光,低低的輕音樂,還有只能坐兩個人的飯桌,一切,都恰到好處。
鄧夜軒給自己要了一瓶酒,笑著對我說:“冬天,喝點小酒暖暖真是人生一大快事?!?/p>
我笑笑沒說什么。但是酒一上來的時候,我拿過來對著自己的±子就倒了一±,然后把酒瓶遞給鄧夜軒,說:“一個人喝酒,不如不喝?!?/p>
鄧夜軒默許了我喝酒的權(quán)利。
“你說,你為什么會屁股后面跟那么多女生呢?你生活得不能檢點些嗎?”一口酒下去,我就壯著膽地學著錢主任的口氣質(zhì)問鄧夜軒。
燈影在我和鄧夜軒之間搖曳,音樂襯著此時我心底小小的秘密,此起彼伏。并不期待他會回答一個多么動聽的答案,這樣說話,只對彼此,就夠了。
可是,鄧夜軒卻反問我:“那你為什么不像那些女生一樣整天跟在我的屁股后頭呢?”
“因為我是青噯!”我驕傲地說。
鄧夜軒嘴角一揚,說道:“這就是答案,因為她們不是青噯。”
我笑了,這一個答案對我來說是曖昧的,對他來說是機智的。反正就是說這是件和他本人無關(guān)的事,那么和他無關(guān),我就有機會了。
后來我又問了很多問題,比如他為什么長得這么英俊之類的無聊的問題,還有他的腦子里為什么會有課堂上那些精彩的詞語之類的抽象的問題,但是我唯獨沒有問他的家和他的老婆,我知道,一旦問了,就會破壞這個晚上在我心里的完整性。后來我才知道,這個晚上,他和我的想法一樣。
鄧夜軒其實是個酒量不錯的人,但那晚,我偏要認為他有些微醉。
他指著這個旁邊的酒吧,說道:“那里,我常去,我常常喝酒,沒醉過,因為我是個幸福的人。我這幸福的人就不喜歡看人不幸福的樣子,你就整天一副不幸福的樣子,這樣不好。你看看你,你看你穿的這衣服,你這年紀,應該穿鮮亮的顏色的!青春嘛,要朝氣才對!”
“我就喜歡裝可憐,我就喜歡搞得自己很受傷很委屈的樣子。咱沒有滿腹才學,裝這樣的深沉還不行嗎?”我開玩笑地說。
他微微笑著,忽然說:“其實我之前見過你,在你們錢主任辦公室之前見過你?!?/p>
我心里開始有漣漪漸漸蕩開,但是臉上還是裝作波瀾不驚地說:“那很正常,我這么個風云人物,校籃球隊里頭發(fā)最長的,身高最高的,你想不注意都難?!?/p>
他搖搖頭,說:“不是,不是打籃球的時候,是一次在你們室看到你的。我偶爾過,你當時的是什么我真的不記得了,因為你的其實很一般。”說到這里的時候他得意地笑了笑,然后接著說,“我是從你們門口過從掩著的門里看見你的表情,很認真,但是也很愁苦。我當時就想,這家的孩子啊,怎么這么享受的事情做得這么苦不堪言啊。”
“現(xiàn)在知道是家孩子了不?”
“知道是了,可是是家的孩子還不知道?!?/p>
雖然我知道他是在開玩笑,可是我心里還是咯噔地就疼了一下,臉上的笑一下子就收斂了。
鄧夜軒一見,也不笑了,趕緊說:“對不起!”他是個明白人,不需多說,什么都明白了。
我苦笑一下,說道:“沒什么,我高三之前雖然一直住校,但是沒覺得我是一個人,因為我有家。高考之后知道爸媽三年前就已離婚了,一下子就徹頭徹尾地覺得我只是一個人了。這幾年,我一直一個人。挺好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