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的確是件傷腦筋的事情。"
"晴明!忠信伯父是我自小敬愛的人,即使要我用自己的生命來交換他的生命,我也愿意。無論如何,請你救他!"
說到這里,武士的聲音已經(jīng)哽咽起來。外表有些粗獷的源博雅,實際上是內(nèi)心相當敏感與多情的人。然而若是晴明直截了當?shù)刂赋鲞@一點,武士必然不肯承認。
"這倒不至于。"晴明用一如既往的淡淡聲調(diào)響應(yīng),隨即站起身來,"不過倘若是這樣的情況,就要盡早解決了。"
"那么,現(xiàn)在就動身吧。"
"好。"
"一起去?"
"走。"
"走。"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
"不愧是有名的武士啊。"一踏入莊園,晴明便低聲地自語道。源忠信的住處看上去就像一個軍事要塞,莊園里密密層層地布置著鹿砦,墻壁全用堅固的巨石砌成,盡管不甚美觀,防衛(wèi)功能卻是一流的,令人立刻便聯(lián)想到主人的身份與尚武精神。
"不過……"一道不易覺察的光芒從晴明細長的鳳眼中閃過。
"伯父大人現(xiàn)在何處?"源博雅已經(jīng)心急如焚地向侍從詢問了。
"就在臥室之內(nèi)。"
室內(nèi)景象比想象中還要凄慘。源忠信仰面躺在床上,氣息奄奄,面頰凹陷,身上以粗索捆綁,頭部、手部都纏著白布,污血源源不斷地從傷處滲出來。
"自從那日之后,家主神志一直不清,只能將他縛住。盡管如此,一到子時,他還是會發(fā)狂,而且變得力大無比,我等拼命阻止也無效果,真是毫無辦法啊。"說到此處,侍從不由得垂頭喪氣。
"唔。"
"晴明!"
"不要說話。"
博雅立刻住了口,眼看著晴明伸出食中二指,放在唇邊喃喃念誦了片刻,隨后又取出數(shù)張桔梗印來,分別放置在忠信的身體各處。
"今夜就由我和博雅大人守在此處,其他人等不要靠近。"
侍從答應(yīng)了,自去吩咐,而晴明則走到屋子的一角,如同在自己家中一般舒舒服服地坐了下來。
天色逐漸黑了,已經(jīng)到了掌燈時分,屋中點起了蠟燭。
"博雅。"
沒有聽到回答。晴明略感意外地轉(zhuǎn)過頭去,看見正襟危坐的好友伸出手來,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晴明,一臉疑問的表情。
"啊。"晴明恍然大悟,同時忍不住笑了起來,"可以說話了。"
"撲……"憋了很長時間的武士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對不起,剛剛讓你不要說話是不想在侍從面前透露過多,并不是有什么禁忌。"
"不早說……"博雅埋怨道。
"嗯,是這樣。我已經(jīng)在忠信大人身上下了符咒,如果是一般的妖邪,應(yīng)該不會再來了。不過,這個鬼魂的怨力有點特殊,非常頑固。我擔心會禁它不住。"
"那么……"
"一旦忠信大人被惡魔附體,他將不再是他自己,你也不能再把他當做你的伯父。這一點很重要。"
"會有危險嗎?"博雅擔心地道。
"呵呵,只是設(shè)想一種最壞的情況。"晴明不在意地笑著,手中的扇子遮住了大半張面孔。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眼看已經(jīng)快到子時了。
突然,幾上的蠟燭升騰起奇怪的光芒,隨后又暗了下去,如此反復(fù)了三次。
"來了。"晴明坐直了身體,冷靜地道。
"呃?"沒等博雅反應(yīng)過來,室內(nèi)的空氣便涌起了一陣暗流,帶著詭異的呼嘯之聲撲面而來,仿佛有什么無形無質(zhì)的東西在不斷地膨脹,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就在此時,毫無知覺地躺在寢臺中的源忠信忽地睜大了沒有瞎的那只右眼,身體也隨之抖動了起來。
啪的一聲,晴明合上了扇子,開始用低而緩的聲音念誦著咒語,放置在忠信身上的桔梗印發(fā)出淡淡的光芒。
忠信的抖動更為劇烈,眼中射出駭人的冷光,牙齒格格作響,在靜夜中聽起來如同金屬劃過琉璃,分外刺耳。隨著晴明念咒的聲音越來越急促,捆縛著忠信的繩索也越繃越緊。博雅緊握著手中的武士刀,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心在這一刻提到了喉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