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一次的情況卻與以往大不相同。剛剛推翻了曾經(jīng)稱霸塞北的大遼朝的女真金國,居然傾其精銳再接再勵,發(fā)出分別以金太祖之子完顏斡離不和國論移賚勃極烈完顏粘罕為統(tǒng)帥的東西兩路大軍,反戈殺向了與其訂有聯(lián)合滅遼盟約的大宋。金東路軍自其南京取燕山,西路軍則出其西京攻太原。兩路大軍的最終目標,皆為宋都汴京。這就不似通常的“犯邊”,而儼然是懷有掃滅大宋之意了。因而宋朝這次面臨的危機,顯然遠非歷史上任何一次外寇入侵可比。
金軍出手不凡,在其東路軍破檀州下薊州直逼燕京的同時,西路軍亦連下朔、武、代、忻數(shù)州,轉(zhuǎn)眼之間兵鋒直指太原。太原乃宋朝北方重鎮(zhèn),其地一旦失守,金西路軍即可全師南下。因此在這里堅決頂住和拖住金軍,對于整個戰(zhàn)局的發(fā)展,對于大宋王朝的存亡,都具有至為重要的戰(zhàn)略意義。
太原的主要軍政長官張孝純王稟對這一點看得非常清楚,深感局勢嚴峻而責任重大。探馬一日數(shù)報軍情,攪得他們心急火燎,此時宋朝的最高軍事統(tǒng)帥童貫,正以領(lǐng)樞密院事兼兩河宣撫使的身份坐鎮(zhèn)太原。張孝純和王稟便將軍情急報童貫,期望童貫迅速作出部署,緊急調(diào)集和指揮軍隊迎敵。豈料接連幾日的軍情報上去后,童貫那邊卻毫無回音。眼看著金軍就要兵臨城下,張王二人不敢再坐等。所以這一日早上,兩人在府衙簡單地碰了碰頭,便帶上衛(wèi)兵徑赴宣撫司,去找童貫當面請示并敦促其趕快制定御敵大計。
遼國是長期欺壓女真的霸主,也是宋朝的宿敵。新興的女真金國起兵反遼,宋朝曾主動與其結(jié)為盟友,兩國本是同一條戰(zhàn)壕里的戰(zhàn)友。為什么遼朝甫滅,金邦鐵騎隨即就調(diào)轉(zhuǎn)馬頭殺向了大宋呢?從根本上說,當然是因為金人貪心不足,恃武逞威,侵略野心沒有止境。但一對盟友倏爾翻臉,總還有點具體原因。其中具體原因,主要便是燕云十六的歸屬之爭以及張覺事件。
燕云十六州的歸屬,是導致宋金爭端的一個大問題。所謂燕云十六州,是指現(xiàn)今的北京市、北京密云、北京順義、北京延慶、山西大同、山西應縣、山西朔州、山西朔州東、河北薊縣、河北河間、河北任邱、河北涿州、河北懷來、河北涿鹿、河北宣化及河北蔚縣諸地,當時的地名稱謂是幽、檀、順、儒、云、應、朔、寰、薊、瀛、莫、涿、媯、新、武、蔚。從地圖上看去一目了然,這些州縣均分布于長城沿線,是中原防御北寇入侵的重要屏障。
這一地區(qū)原屬后唐。公元九三六年,后唐河東節(jié)度使石敬瑭在晉陽發(fā)動叛亂,企圖自立為帝,為取得遼太宗的支持,將其割讓給了遼朝。宋朝開國后,曾數(shù)次欲奪回其地,卻始終未能如愿。著名的高粱河之戰(zhàn)和岐溝關(guān)之戰(zhàn),就是宋朝為奪回這片土地而引發(fā)的大戰(zhàn),結(jié)果宋軍皆是一敗涂地。澶淵之盟劃定宋遼疆界時,除莫瀛兩州劃給了宋朝,其余諸州仍歸遼朝所有。
金邦起兵反遼,宋朝感到有機可乘,即向金朝表示“欲與通好,共同伐遼”,并遣使與金朝締約,約定由金國取遼中京,宋朝取燕京一帶,事成之后燕京歸宋。這就是史書所稱之“海上之盟”。然而由于宋徽宗趙佶疏于朝政,不諳地理,在御書中只提到了“燕京”,而未明確說明這個“燕京”的涵義乃是包括燕云十六州在內(nèi),就給金人留下了破遼之后只肯交割燕京所轄州縣,而拒不交出其余諸州的借口。宋朝對這個結(jié)果當然很不滿意,多次派人赴金交涉。而金朝因在征遼戰(zhàn)場上連連獲勝,態(tài)度日趨蠻橫,不但對宋朝的要求嗤之以鼻,反而變本加厲地提出宋朝須向其繳納巨額歲貢方可交割燕京。兩國關(guān)系因之急劇惡化。
張覺事件就是在這個時候發(fā)生的。
張覺原為駐守平州的遼將,金軍攻下燕京后暫時將其留用,意欲日后伺機剪除。宣和五年八月,金太宗即位,下令將遼朝降臣及燕京居民遠徙東北。張覺抗命,改投宋朝。時有臣屬勸趙佶不可接納張覺,以免貽金人以挑釁借口。趙佶未從其言。金人興兵討張,張覺逃入了燕山郭藥師軍中,但其母其妻均被金人俘去。其弟因此降金,并交出了趙佶賜與張覺的手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