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升、霧散盡、天放晴。
一道黑影穿過云層,從空中飛下,漸漸變大,冷雨撲撲撲地飛回來,停在鬼鷹的肩上,雙翅不斷的翻騰,像在以此說著什么。鬼鷹一邊問,它一邊有規(guī)律地搖動翅膀,有時還啄啄頭。
瘋狗好奇地看著這一幕:“冷雨在說什么?”
鬼鷹說:“它在告訴我,龍湉在下面住了下來?!?/p>
“嘿,這小子年紀輕輕倒很聰明,很沉得住氣。夜里沒有來,起霧的清晨也沒有來。害我們等了那么久。”瘋狗悻悻地說:“他不上來,我們反而顯得被動了?!?/p>
“是的?!惫睑棻砬閲烂C:“我們帶的干糧不多,只怕?lián)尾涣硕嗑谩!?/p>
“想不到我們挖陷阱,卻反被困了;我們要釣人,卻反被別人釣了!”瘋狗臉露殺氣,惡狠狠地說:“我們殺下去,把龍湉殺過片甲不存,生吞活剝,方解心頭之恨?!?/p>
“他們一共來了三個人。”鬼鷹冷笑:“你難道想去送死?”
“來的還有誰?”
“一路裸奔?!?/p>
瘋狗很生氣:“你不是讓孤雁去攔截他嗎?”
鬼鷹苦笑:“孤雁不是不想攔,而是沒法攔?!?/p>
“為什么?”
“因為還有第三個人?!惫睑椪f:“此人表面上是一位老仵作,實際上是京城第一總捕頭云先生,一直跟了我們一年零三個月又十八天了?!?/p>
——在江湖上,你不知道一路裸奔,還情有可原,但如果沒有聽說過云先生的大名,那就真的是白活了。
云先生不是一般的捕頭,更似一位名醫(yī),專治案件中的“各種疑難雜癥”。他不具體辦案,而是指導破案的思路,提出線索的方向。
“這個老不死的,退而不休,陰魂不散。”瘋狗罵了幾句:“我們怎么辦,難道在這里等死?”
“好像是的?!?/p>
香氣隨著微風陣陣的傳到山頂?!皼]有肉吃,我無法過?!悲偣肥懿涣苏T惑,急得心浮氣躁,喃喃提出:“不管是豬肉、狗肉還是什么肉,反正我要吃肉。”
在荒蕪的山頂,這一要求和西晉惠帝司馬衷勸誡無粟米充饑的百姓“何不食肉糜?”的荒謬邏輯如出一轍。晉惠帝時,天下饑荒,許多百姓沒飯吃,活活餓死;他反問說,“何不食肉糜?”糜者粥也。為這句話,他被罵到臭頭,“千古癡愚說到今”。
考之史實,他是不知民間疾苦;生在深宮之中,長于婦人之手,指鹿為馬,視稗如稻,不足為奇。可是,瘋狗連這點道理也不明白嗎?真的是急瘋了的狗?
——你能給一頭“食肉動物”講道理嗎?
鬼鷹好似見慣不怪,說:“我這里只有一點干糧,定量分著吃,也許可以度過三天?!?/p>
“三天之后呢?”
“嗯,冷雨也需要吃肉?!惫睑椘届o地說:“昔日佛祖為救一只即將被吃的兔子,菩提樹下割肉喂鷹。”他笑了笑:“到時候,如果你真的想吃肉,就和冷雨一起來吃我吧?!?/p>
“吃你?”
“是的。”鬼鷹冷冷地說:“被自己的人吃,總比被別人吃強?!?/p>
一天一天又一天,時光在對峙中慢慢流逝。
每隔半個時辰,龍湉、一路裸奔、云先生輪流在下面大呼小叫,作欲上山之狀,弄得上面緊張兮兮,夙夜匪懈,如芒刺在背,寢不安席。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到最后,無論下面如何鬧,上面也一點動靜也沒有。
難道是暴風雨前短暫的平靜?
三天之后,半山,又是一番光景。
芳草當席,因之醉眠;明蟾代燭,不覺申旦。三人有吃有酒,過得是有滋有味。龍湉一邊啃雞腿,一邊大笑:“三天過去了,上面的人畫餅充饑,望梅止渴,怕早就餓暈了吧。”
一路裸奔這廝愜意地喝著酒,興奮地說:“他奶奶的,這叫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根本用不著我們出手,等再餓他們兩天,總該餓死了吧。”
龍湉搖搖頭:“不能再等了,今晚我們就行動?!?/p>
“為什么?”
“因為他們已經(jīng)陷入了絕境,黔驢技窮,難保不會鋌而走險,反正死馬當活馬醫(yī),置之死地而后生,孤注一擲,以求一逞,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饼垳彽卣f:“他們在跳‘刀尖上的舞蹈’,支撐不了多久,不會再給我們時間了?!?/p>
“他奶奶的。”一路裸奔罵罵咧咧:“你想怎么做?就這樣殺上去?”
“當然不是。山頂有一廢棄的古廟,里面有一條極隱密的地洞通向我們附近,由于年代久遠,極少有人知道?!饼垳徯χf:“我也是小時候獨自來玩耍時,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p>
云先生眼睛一亮
“你為什么不早說?”一路裸奔很生氣。
“現(xiàn)在說也不遲啊。我這不正在說嘛。”龍湉慢吞吞描述一個很平常卻又大膽的計劃:“我們可以從這條地道,神不知鬼不覺地上去,偷襲對手?!?/p>
“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