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蓋頭那會兒,”金氏有些委屈,“誰叫你逗人家笑?”
“這會兒,”媽武下面狠狠一頂,小聲道,“就叫你哭?!?/p>
蠻荒廣袤的大森林,無邊的生機總伴隨著莫測的殺意、火光和吼聲,竟突然降臨。媽武一驚,從極度的快樂,跌落到極度的恐怖?!坝腥送狄u!”他懊惱地說,同時一躍而起,一邊穿衣,一邊叫簌簌發(fā)抖的金氏摸出枕頭下的槍遞給他。
劫匪不知何時在碉樓附近的樹叢中設下了埋伏。只聽樓下槍炮齊鳴,媽武命守兵快放滾木礌石,誰知正中劫匪計謀。劫匪們不知從哪里趕來十幾只羊子,羊角全部點上香,尾巴上拖著鞭炮,分兩批往碉樓下驅趕,同時擂鼓放炮,吶喊助威,殺聲震天,地皮都在抖動,人卻躲在后面觀望。
“老巴子!”陶九香一邊穿衣一邊大叫,“老巴子!”連推帶搖地把黎爹柱弄醒。黎爹柱的醉意被“殺呀殺呀”的聲音嚇得煙消云散,一骨碌跳下床。那時滾木礌石已放光了,劫匪正發(fā)起猛攻。他從觀察孔里向外一看,只見“神”字大旗下,幾十個包著黃色頭布的匪徒,背著馬刀,大搖大擺若無其事往前直沖。
“神兵!”黎爹柱驚叫失聲,嚇出了一身汗。
碉樓上面密集的點射,神兵根本不予理睬,手拿三尺馬刀,一邊沖呀殺呀地號叫,一邊氣勢洶洶地向碉樓沖來,如履平地。黎爹柱忙往哨孔里放槍,悚然地想:狗日的神兵,滾木礌石從屋頂推下去的時候,梁篾匠用手一指,滾木礌石就一動不動,或者不翼而飛了,誰個擋得住他們!
媽武和幾個團丁守在門口,集中火力向下射擊,子彈愣打不到他們。媽武和團丁膽子雖大,這時也著了慌,轉身往碉樓里跑,手忙腳亂地關上大門。殺氣騰騰的神兵幾步躍上五米高的窗戶,伸手抓住窗欞,兇神惡煞地叫喊著用力推窗,子彈打過去,神兵毫發(fā)無損,面孔猙獰,令人不寒而栗;一些神兵在外面拼命推門,團丁嚇得喪魂落魄,但仍從里向外頂著。媽武看見一個神兵的五指摳在門縫里,伸出槍筒瞄準那手指放了一槍,一縷紅色濺上了門上方,媽武一見是人的血,大為振奮。
外面的神兵更加激怒,頭頂棉絮,瘋狂猛烈地攻門,黃衣黃褲的旗手拼命揮舞三角旗。
全家老少嚇得從后門逃出去,披頭散發(fā)的金氏抱著永玉,跌跌撞撞地跟在大家后面,滿臉都是驚駭。兩歲的永玉在她懷里哇哇大哭,怎么哄都哄不住。“放下!”黎爹柱回過頭來叫道。“爸爸!”金氏用央求的眼光,可憐巴巴地望著每一個人。陶九香騰出手接過永玉,仍不能止住她的啼哭。“放下?。 崩璧俅魏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