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報紙之所以存在,是因為有讀者。讀者閑暇增多,報紙就要多幫閑。隨之就碰到資源有限的瓶頸,要在幫忙與幫閑之間分配版面。值得深思的信息仍來自上述美國作者,他們說20世紀90年代,“許多美國人認為,跟蹤這個世界上發(fā)生的事件簡直是浪費時間。調查表明,可以從新聞中獲得很大樂趣的人數(shù)在穩(wěn)定下降,到2000年,降到總人口的45%,在20世紀80年代和90年代,報紙發(fā)行量也在緩慢下降?!?/p>
當然,美國人仍然認為新聞很重要,但他們感興趣的主要是大事件,而不是日常新聞?!痹谄び妊芯恐行摹懊襟w與人”的系列調查中,大多數(shù)美國人說他們跟蹤20世紀90年代的新聞:海灣戰(zhàn)爭、總統(tǒng)大選、重大自然災害與高校槍擊;“如果沒有大事,大部分人不加注意?!?——大新聞永遠重要,它幫著“監(jiān)測環(huán)境”這個大忙。值得討論的是日常新聞在嚴格實用意義上的幫忙。且不說這種實用需求是非常個性化的千奇百怪,報紙的投入與產(chǎn)出經(jīng)常嚴重不成比例。只說兩個新背景:
一是新媒體?!包c對點”的互動幫忙,作為“小眾媒體”新媒體做得更好。從電話查詢到網(wǎng)上交易,還有“百度知道吧”……第四、第五媒體就迅猛發(fā)展吧,把個性化的幫忙功能都拿去吧;報紙干了一輩子革命工作,也該歇歇啦!
另一背景是信息超載。人只能接受有限的信息,超過某一點,腦子就拒絕正常工作。已經(jīng)是信息泛濫、信息過量了,弄些“渣渣新聞”去塞給讀者,下水道一堵一報,闖紅燈圖文并茂……不是浪費讀者的時間么?不是讓超載的心智更加發(fā)熱、更加添堵么?幫忙其實是幫倒忙!明白了這一點,報紙就要認真審視那些曾被行業(yè)認為理所當然的幫忙因素,由于競爭態(tài)勢和讀者偏好的變化,它們可能不再有價值,或大大減少了價值。剔除或減少它們,把資源騰出來幫閑,增加新聞的樂趣吧。
日本的“輕快文體”
看過西洋景,再看東洋景。據(jù)朝日新聞社原總編中馬清福介紹:20世紀80年代的日本,意外地成了“語言的時代”,可以用“簡潔”、“輕快感”來描述其特征,構成輕快的第一要素是句子的簡短。這個背景可不是籠統(tǒng)的休閑,至少在20世紀90年代前期,日本人均勞動時間還居世界首位,日本人以終日辛勞的“工蜂”形象聞名于世。但就是這些工蜂,創(chuàng)造了卡拉OK、狂喜動漫,現(xiàn)在我們知道還有個“輕快文體”……這意味著什么呢?當代社會,純粹的“有閑階級”已經(jīng)消失,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忙人閑人就是同一個人。正因為一些時段太忙,就更渴望休閑!
中馬先生說,許多日本報人沒有意識到要創(chuàng)造新的報道風格,還是用語生硬、內容晦澀、文章每一節(jié)都很長,導致讀者尤其是年輕讀者遠離報紙! 這給我們敲響了另一口警鐘:幫閑,除了內容革命,還要形式革命,要有新的報章文體或報道風格。因為報紙的讀者大多是在地鐵中、在餐館里、在集體宿舍或家務勞動之余,忙中偷閑讀報,社會壓力越大,生活節(jié)奏越緊張,恐怕報紙越需要輕快的文風。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推開窗,鄧麗君就在水中央……
新文體“應該怎么寫”還有待創(chuàng)造,但“不應該怎么寫”可以說說。它首先要清除“鬧哄哄”的“新聞體”!這個詞是美聯(lián)社特稿部主任杰克·卡彭說的:“新聞記者也有他們的被稱之為新聞體的陳詞濫調,這種東西會使人陷入一個鬧哄哄的世界。在這個世界里,壯觀的事情總要說成是色彩繽紛;火災總要描繪為驚天動地,形容火勢總要說席卷而從不說燃燒;河水總是暴漲;爆炸總是撕裂;……刑事調查總是規(guī)模宏大,謀殺總是殘酷無情,以區(qū)別于溫文爾雅的謀殺;記者未曾料到的事情總要說成是突發(fā)性舉動;而發(fā)生在市政廳里的、實際上使90%的市民都感到厭倦的丑聞總要說成使整個都市都為之震動?!笨ㄅ碚f,“它試圖制造一種人為的刺激,但其效果卻適得其反,它產(chǎn)生了一種平庸的、早已陳腐不堪的夸張文風。”
阿爾卑斯山有塊標語牌:慢慢走,欣賞啊!我們也慢慢走,想一想,我們身邊的報紙,哪一張最“鬧”?我們熟悉的記者,哪一個最“鬧”?如果以報種論,我看當前最鬧的報紙是——都市報!它并不缺少幫閑的內容,如那些文娛、體育、社會新聞,那些服飾、美容、影音??坏鄙賻烷e的形式,一味追求“轟動”、“沖擊力”、“扯眼球”……報個“渣渣新聞”也聲嘶力竭,這大概是各地都市報老想開發(fā)節(jié)假日市場,卻也總是挫敗的一個重要原因。讀者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閑,給你鬧鬧嚷嚷一攪,終日昏昏睡夢間,不丟開報紙去洗手,幾希!